贺川没明确说会见她,更没有答应,她是自顾自说完,电话都没挂,火急火燎去换衣服然后从家里溜出来。</p>
大概她还以为贺川跟以前一样,不会拒绝她任何要求,依旧是没有任何理由宠着她。</p>
这么晚了,她溜出来,不好明目张胆让家里司机开车送她出去,就自己拿了程父的车钥匙,她自己开车出去,也是因为这附近都是别墅区,人比较少,不在市中心,住在这边的富人都是图一个清净,空气也好,没有车尾气污染,适合养老。</p>
当初程父购置这栋三层楼高的别墅也是因为清净、悠闲的环境,不过这对程回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环境,她每次出门都要司机送,后来她好不容易学会了开车,考了驾照,原本以为就自由了,可以自己开车了,想去哪里去哪里,结果程家二位长辈还是不允许她自己开车跑出去。</p>
她拿了驾照有一年了,都没自己开车出去过。</p>
之前她没和贺川闹不和,一旦有事,一个电话打给他,不是他亲自开车过来接,就是他的助理过来,根本不用她操任何心,现在好了,当初不珍惜,过的太潇洒,导致现在这么苦逼。</p>
其实想来也是,贺川对她态度这么明显,是她一直不明白,反应迟钝,贺川从头到尾一直很明显,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心意,只是她理所应当觉得他对自己好是正常的,是她太自以为是,总认为别人的付出是正常的。</p>
……</p>
贺川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神游,他没明确答应出去见她,她说想见他,的确很吃惊,不过这不代表他就愿意见她。</p>
他干脆发了条短信过去,也不想打电话了,告诉她:有事,不方便见你。</p>
发完短信他顿时觉得自己跟女人一样扭扭捏捏的,明明心底里想见她,但是不能见,他又不是过去的贺川了,而程回也是明确说讨厌他,以后都不想见到他的。</p>
这些话,他都记得,记在脑子里。</p>
程回看到他发来的短信,不管不顾,又给他打电话,可是铃声响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接,甚至最后挂断了她的电话。</p>
程回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她把车停在路边,给他发短信,说:不管,我已经出来了,我去你家找你。</p>
她这会还有勇气死皮赖脸,跟他耍无赖,等这阵勇气没了,她可能就变成胆小鬼,缩头乌龟,别说主动找他了,只怕是都不会联系他。</p>
所以趁现在还有勇气,她想见他,把心里话都告诉他,说清楚。</p>
毕竟这么多年认识的份上,她也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亲哥看待的,只不过从亲哥这层关系上转变成男女关系,的确需要时间和勇气。</p>
贺川看到程回的短信,莫名勾了勾唇,把手机丢在一边,起身走去浴室。</p>
程回还记得贺川住在哪里,她把车停在马路边,也不管会不会被查车,她也不懂,直接给贺川打了通电话,贺川接了,还没说话,她就先说了,“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你下来给我开个门。”</p>
怕他不同意,程回说:“贺川,你下来吧?”示弱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灵活运用,反正贺川很吃她这套,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p>
“程回,你有话就直说,不必特地跑我这来。”</p>
贺川声音很平静,在程回听来,是冷漠,非常冷漠,她心里咯噔一声,愣了很久,说:“能不能当面聊?”</p>
当初他找她当面聊,她是百般拒绝,当他是洪水猛兽,他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知道跟她说也说不清楚,就用各种话蒙骗她,他当时也没想太多,单方面认为他解释清楚,等她适应了两个人的关系变化后,会接受他,毕竟她一直很依赖他,只是后来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就是不接受。</p>
程回意识到当时自己太激动的情况下说了很多伤他心的话,可是那会,她是无心的,不是故意的。</p>
贺川说:“不方便。”他是直接拒绝了。</p>
他再三拒绝后,程回也没了勇气,她其实也没想好要是真跟他见面了,她要说什么做什么,她也是脑子一头热,突然从家里溜出来。</p>
而贺川的意思也很明显,不想见她。</p>
程回心灰意冷:“对不起……如果你真不想见我,我就不打扰你了。”</p>
贺川冷淡嗯了一声,干脆利落挂了电话。</p>
程回听着一阵忙音,心情跌入了谷底,她趴在车里的方向盘上,一脸烦闷,她反反复复打开手机看,想给他打电话,可是又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他的意思也很明确,就是不想见她,就跟当初她不想见他一样。</p>
之前程究婚礼上,程究跟她说贺川出国了,她那会听到这件事的第一感受并没有多高兴,反而很低落,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没有着落,心里也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她很焦躁,很不安,真不知道怎么理清楚自己的思绪。</p>
她想和贺川回到过去的生活,无忧无虑,但是那是不可能的。</p>
她想着想着,红框湿润,开始掉眼泪,心里很难受,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了,先是唐阙,后是贺川,又发生了程父和唐怀怀的事,她觉得自己要被各方面的事情压的窒息了,她找不到人可以倾诉,所有事情都压在心里,几近崩溃。</p>
贺川在楼上的露台沉默看到楼下路边的车,那车型是程父的,贺川很熟,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他就看了一眼,没多停留,便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抽烟。</p>
烟灰缸里全是烟蒂和烟灰,都溢出来了,房间里也都是烟味。</p>
他坐了一会儿,频频往露台的方向看,也不知道程回还在不在,是不是走了,他记得,她的驾照是拿到没多久,她爸妈都不让她开车,她这会自己偷偷开车跑出来?</p>
贺川坐不住了,最后还是拿了钥匙走了出去。</p>
等他下了楼,路边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辆车的影子,程回早就走了。</p>
……</p>
程父还是发现了程回半夜溜出去,还开了他的车,于是打电话给她,喊她回家。</p>
程回没办法,只能回去,开到半路,一时走神,没看清楚路况,误把油门当刹车用了,踩了上去,直接撞上了路中央的桅杆,车头凹陷了一部门,因为受到冲击,她自己也懵了,也不敢下车,不敢动,又急又慌,下意识给贺川打电话。</p>
可他不接,怎么都不接。</p>
她心灰意冷趴在方向盘上哭。</p>
哭了几分钟,她想打电话给程究,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第一次开车上路,就出了这事,还好她人是安全的,她连忙解开安全带,从车里下来,站在一边马路边,一边擦眼泪一边给报/警。</p>
后半夜,她是在交/巡捕队里度过的。</p>
交/警让她提供一下家里人联系方式,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下意识报出了贺川的电话,她被吓傻了,意识错乱,都不知道报的谁的号码。</p>
交警问她:“这人跟你是什么关系?”</p>
“我哥……”她说。</p>
“那行,你也别哭了,人没什么事,我先跟你哥联系,让他来接你回家,这么晚了,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女孩子跑出来。”</p>
程回年纪看起来太小了,交/警看到她还以为是未成年,于是要她证件查看,还好是成年了,要是未成年开车上路更加危险,不过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乱子,只是路边的桅杆给撞坏了。</p>
程回坐在那低着头,垂头丧气的,眼泪都哭干了。</p>
她以后再也不开车出来了,再也不敢了。</p>
交/警就联系了她提供的手机号码,跟那边人说:“你妹妹叫程回的,知道吗?”</p>
贺川云里雾里的,说:“怎么了?”</p>
“她大晚上开车撞了,现在人在我们交/巡捕队,你现在方不方便过来领人?”</p>
贺川:“……”</p>
“喂?听得到吗?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p>
贺川捏了捏眉心,说:“她人没事?”</p>
“人没事,平平安安,你先过来吧,再跟你详细说明情况。”</p>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p>
贺川来不及换衣服就出门了,他倒是没想到程回会撞车,还好没出什么乱子,他的心跟坐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差点没吓出心脏病。</p>
到了交/巡捕队,贺川把车停在门口,步伐匆忙走进队里,一进门就看了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的程回,她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事的样子,乖乖的,又惹人可怜。</p>
他抿了下唇,神色隐晦不明,不过可以确定,心情的确没多好。</p>
交警过来招呼他,问了他的身份,他说是来领人的。</p>
程回听到他声音,立刻抬起头来,那双杏眸刹那时涌上诸多情绪,委屈和不安更多,看到他,立刻站起来,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扭扭捏捏,迟疑不定。</p>
贺川没再看她,进去填写资料,又教了钱,前后忙了十几分钟,这才把手续办好,才领她走了出去。</p>
程回低着头,不敢说话,她能感觉到贺川身上的戾气,也说明此事他并不高兴,也不想和她说话。</p>
她的车是开不了,还在交/巡捕队里,明天才能送去维修店修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说,而是想着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p>
贺川的车停在路边,他不着急上车,差不多到了就拿了根烟抽,她也跟着停下来,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视线没有聚焦,也不知道看哪里。</p>
“你能耐了。”贺川憋了一口气,吐了一口烟,声音听起来极冷漠。</p>
程回头皮跟着发麻,小声道歉说:“对不起,这么晚还让你出来……”她是真报错了电话,无意识的,也说明,她潜意识里最信任的还是贺川。</p>
这是短期内无法改的。</p>
还好,他没换手机号码,要不然,她想找也找不到他。</p>
贺川:“对不起有用么?”</p>
“没用……但是还是要说……”</p>
她真的知道错了,被他这么一训斥,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她低着头,视线逐渐被水雾迷漫,她憋着一口气,不敢掉眼泪,声音其实已经哽咽了。</p>
“程回,你的道歉可真廉价。”他更是不客气嘲讽她。</p>
这么多年,贺川从来不凶她,也不会用这么恶劣的口吻跟她说话,她这会一时难以接受,更委屈了,眼泪啪嗒就开始掉,掉在地上,视线太暗,看不到水花。</p>
“我很忙,以后再出现这种事情,希望你第一个找的人不是我。”贺川没回头,把烟蒂往地上一扔,抬腿碾灭,“我没时间陪你玩。”</p>
她头垂的更低了,紧紧抿着嘴,不敢发出声音。</p>
贺川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在掉眼泪。</p>
刚才听交/警形容她的车是怎么撞上路边桅杆的,他心也跟着急促跳动,非常害怕她会出事。</p>
他口气是不好,可是不严厉点,让她记住教训,只怕下次还是会犯。</p>
所以他才这么苛责,严肃。</p>
程回不懂,没想那么多,就低着头哭,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管几点钟,就是哭。</p>
其他女人的眼泪无法撼动贺川心里最柔软的弦,但程回不一样,程回是他的爱而不得,求而不舍,可能也是他的宿命了,她一哭,他心就跟着软,一点点、慢慢的被融掉。</p>
他回头看了她的头顶,说:“有什么好哭的。”</p>
程回还是在哭,不回答。</p>
贺川干脆走上去,拽着她的手腕,强迫拉上了车里。</p>
他绕到另一边的驾驶位上,关了车门,发动引擎,踩油门,开了车。</p>
程回在副驾上,看到车速越来越快,她害怕写满脸上,忍不住说了一声:“开慢点,开慢点好不好?我害怕……”</p>
贺川没理会,冷这一张俊脸继续开着,听不进去似的。</p>
程回也不敢多说了,用手背擦眼泪,可是越擦越多,她又不敢说话,闭着眼睛抓着安全带,什么都不敢看。</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川终于把车停了下来,冷着一张脸,说:“下车。”</p>
程回脸色都白了,有些反胃,因为他开太快了,晚上路上又没什么人,他开的肆无忌惮,非常疯狂,她一半被吓的,一半是因为车速太快,导致胃不舒服。</p>
即便不舒服,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开了车门,走了下去。</p>
谁知道脚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膝盖磕到了湿透,她吃痛皱了下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掌的小石头。</p>
贺川从驾驶位那边绕过来,粗暴蛮横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到车前盖上,一把将她抵在车前盖上,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着她。</p>
两个人凑的近,程回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浓郁,不讨厌,而且这姿势甚至有些亲密,她不习惯,耳根跟着发烫。</p>
车前盖的引擎还是烫的,她的后背被烫到了,她皱了皱眉,可是没说。</p>
贺川凝视她许久,一字一顿说:“不是说想见我吗?我人就在你眼前,说话,说你想说的。”</p>
他今晚的态度真的太恶劣了,程回一时难以接受,脑袋空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泪眼婆娑望着他的眼睛。</p>
贺川:“这时候装傻了?恩?为了见我,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撞车?你倒是厉害。”</p>
程回小声辩驳:“我没有这样……”真的是意外。</p>
贺川不信,“没有哪样?恩?”</p>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走了下神,然后……技术不熟练,就撞上了桅杆,我不是故意的。”她战战兢兢说完,吸了洗吸鼻子,继而解释,“对不起,贺川,我跟你道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