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一看，像是颗药丸。房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似血腥，又似铁锈，刺得她微微蹙眉。</p>

床榻上男人只着中衣，半个身子挂在床下，一根手指微颤着抬起。</p>

“仙丹，我的仙丹……”</p>

姜念还没反应，身后姜妙茹夺门而入。</p>

“爹！”</p>

她熟稔把人扶回榻上，“不是跟您说不要吃了吗？那些道士都是骗人的，您怎么还藏丹药啊！”</p>

男人却不听，神志不清似的重复着：“仙丹，得道……”</p>

在少女手忙脚乱的安抚父亲时，姜念踱着步子上前，也明白她的性子如何变的了。</p>

崔红绣跑了，姜默道沉迷起修仙问道，不知吃了多少丹药，瘦得脱了相，面色比鬼还差。</p>

发起疯来姜妙茹都摁不住，还是姜念好心，猛地按住他问：“我是谁？”</p>

男人定睛看看她，挣扎的力道逐渐卸去。</p>

“你……”他忽然握住抵在肩头的手，直直坐起身，“月华，我这回一定会考中的，你放心，等我登科就娶你！”</p>

姜妙茹诧异地望向身边少女，却见她神色并未多变。</p>

“是吗？”姜念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笑意瘆人，“我怎么听闻，你跟一青楼女子厮混，儿子都生了？”</p>

骨瘦如柴的男子陡然怔住，两只眼睛镶在面上，像两个黑漆漆的窟窿。</p>

又被人狠狠一推跌在榻上，听“月华”说：“姜默道，你配吗？”</p>

他失魂落魄絮叨着“怎会，怎会”，半晌眼里才回复些清明，复又望向床边立着的少女，惊叫：“你不是月华！”</p>

姜念嗤笑一声，并不答复。</p>

反而拎过一旁的姜妙茹，问他：“那你再看看，这是谁？”</p>

姜妙茹想挣开，力气却不及她大，两张同样年轻的面孔摆到一起，床榻上的男人恍惚了。</p>

“你，你们……”他迟疑开口，“是我的女儿？”</p>

“够了姜念！”姜妙茹忍无可忍，“爹爹都已经这样了，你做什么还要戏耍他！”</p>

“我戏耍他？不过是想他头脑灵清些！”姜念松开她，几步踏到床前，“你再告诉我，我是谁？”</p>

男人望着她，神色几经变化，最终积成眼底的怨怼。</p>

他又想起来了，也早就想通了。</p>

被自己最小的女儿算计，人财两空，这辈子仕途无望。</p>

“你，你……”他抬起的手臂发颤，瞳孔骤然放大。</p>

最终高声道：“你不孝！”</p>

姜念垂眼睨着他，似惶惑到极致，轻声问：“父亲，何为孝？”</p>

榻上人双目浑浊，摇着头避开，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p>

姜念却一把擒住他，似要扼住他神魂般追问：“父亲，何为孝？何为孝！”</p>

后一声过响了，震得人身躯瑟缩，凄声念着：“家和万事兴，家和才能万事兴啊……”</p>

他平日里就最爱说这句，死到临头还用这句话遮羞。</p>

“你眼里有这个家吗？”</p>

“你当我是你的女儿吗？”</p>

“恐怕在你眼里，妻不妻、子不子，只要你觉得冷，都是能随手丢进灶台烧的柴火。”</p>

姜念扯着那人枯瘦的身躯到自己跟前，“你所谓的家和万事兴，便是要我们人人受了委屈别说出来，人人心里有怨别朝你来。你这家主是舒坦了，那我们呢？”</p>

“我来告诉你姜默道，父慈子孝，你不慈，我便不孝！”</p>

她狠狠松手，男人又重重跌回榻上。</p>

姜妙茹在一旁看着她，像在看什么怪物，惊得不知该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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