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缎的生意，姜念又做了三年。</p>

虽站住了脚还算稳当，可要再往上，却是没什么花头了。</p>

又听闻西北小王子频频来犯，在边境已有数次短兵相接，规模不大，但野心不小。</p>

姜念算着，如今咸祯帝该有十七岁，该从舒太后手里接回一点权了。</p>

至于如何接，是母慈子孝，还是明争暗斗，她离开京都太久，已然无从得知。</p>

只是估摸着那少年人的心性，西北的战事，怕是早晚的事。</p>

听松江两岸的农户说，收了稻谷后，他们便会栽种棉花；周边养不好，换到这儿倒是年年丰收。</p>

她有意无意地记下来，又有一回生意上的友人相聚，她听说正有人在兜售新式的脚踏纺车，立时来了兴趣。</p>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听说是把自己存着的钱全抛进去了，料定战事一起，西北苦寒，朝廷会极缺棉布。</p>

这倒是和姜念想到一块儿去了。</p>

她于是同人频频来往，又时常去作坊里转。</p>

三年过去，她的作坊自然变大了，织机的架数也翻了一番。</p>

捏着手里那笔原先该用于扩建的钱，她决定，将一半的织机变卖，改作脚踏纺车用于纺棉。</p>

夜里同韩钦赫说起来，男人替她认真考虑一番，便说：“我瞧这情形，怕是要过几年才会打，你这便要卖了一半织机？”</p>

她一直在做锦缎，手里缺信得过的、收棉布的下家，怕织多了积压着，一时不好脱手。</p>

姜念却觉得这是个机遇，倘若错过，便会落后一步。</p>

韩钦赫谈起生意上的事一点不马虎，又和她好好讲了会儿，却讲得她愈发心浮气躁。</p>

后来干脆不说话，侧身朝里躺下了。</p>

脾气来得莫名，男人也难得束手无策。又想着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放她去改又没改好，岂不是要吵得更长远。</p>

“说正事呢，这是做什么？”</p>

他自人身后探过去，姜念却干脆蒙住了脑袋。</p>

“我的生意，不劳你费心了！”</p>

这怒气的确来得莫名，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就算韩钦赫不喜欢留着怨气过夜，可对上她实在不配合，也只能暂时积下。</p>

夜里不肯叫人抱，也不知何时才睡着，姜念第二日被碧桃叫醒，头昏脑胀地想起，她今日约了要谈纺车。</p>

可她心烦意乱地，昨夜担心了一夜，眼下什么都不想做。</p>

“哪里不舒服？”男人看出来，便蹲在床边问她。</p>

分明已经做得很好了，姜念却还是觉得不舒坦，别过头不说话。</p>

这下韩钦赫也生出些恼意，但还是好声好气说：“你昨夜都跟我说了，我替你去谈，如何？”</p>

再说回正事，姜念才肯搭理他，勉力稳住心神道：“你去吧，若实在觉得不妥，少一些也成。”</p>

听她语调软下来，又实在看着不舒服，男人担忧更甚，留碧桃在家照顾，又千叮咛万嘱咐，实在不行就去请大夫。</p>

姜念不爱喝药，便也不喜欢看大夫，小病小痛时常忍过去算了，为此韩钦赫没少哄她。</p>

等人出门去，又见榻上人捂着小腹，碧桃算着日子问：“是不是小日子到了？”</p>

姜念点头，却又立刻摇头。</p>

算着日子，昨天就该到了。她有时会稍稍提前，却从没延后过。</p>

又加之那碗避子汤，一年前就停了。</p>

她就是为这事烦心。</p>

原先想着，妇人都会产子的，没道理自己就不行；加之先前诊脉的论断，侥幸想着未必就轮得到自己，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p>

可昨日到今日，真疑心起来，她又整夜梦魇。梦到自己小时候，娘亲生弟弟，她不听话顺着产房门缝去看，瞧见娘亲身上一个血窟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