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抱牢实些,秦生也觉得纳闷,小少爷打小跟着三爷,虽然只有两岁,但鲜少像寻常孩子一般哭闹,大多时候是跟他爹一样沉默寡言的。今日是怎么了,竟哭得这么厉害。</p>
回到客栈,秦生替他脱下身上的青拢子,就见他里头穿着一身红黄相间的绸布衣裳,衣角绣着狮子花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p>
“小少爷今日出去穿的是这一身?”他困惑地抬头问旁边的副将。</p>
一群大老爷们,哪有姑娘家细心,副将听他一问,也有些迷茫:“是不是这一身啊,是吧?”</p>
白他一眼,秦生皱眉问:“小少爷,你这是哪儿弄来的衣裳?”</p>
小孩满眼惊慌地看着他,委屈巴巴地道:“我娘亲做的。”</p>
“您可真是……”秦生气得直摇头,“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能跟你爹置气,你父亲听不得这个,上回你作怪提一嘴,他闷闷不乐半个月,今日这又哭又喊的,你爹心里能好受吗,少不得要找你麻烦,何苦来哉?”</p>
双眉紧皱,小孩儿扁了扁嘴,又想哭了。</p>
秦生脸都垮了,抱着人想再哄,李景允却从外头推门进来,厚重的靴子踩在客栈的地板上,沉闷一响。</p>
完了,秦生摇头,冲有介使劲甩眼色,示意他快认错,别再招这位爷了。</p>
水灵灵的小孩儿,怔愣地看着他的脸,反应了一会儿,当真不哭了。</p>
秦生松了口气,笑着就转头朝李景允道:“时候不早了,您教训两句就得了,要让孩子早些歇着,不然长不高了。”</p>
说罢行礼,躬身退出去带上了门。</p>
李景允沉着一张脸进屋坐下,半阖着眼扫着面前站着的小家伙,冷声问:“这小破镇子有什么好看的?”</p>
挠挠头,小孩儿认真地答:“红灯笼好看。”</p>
“那你怎么没带个灯笼回来?”李景允沉声道,“对得起你秦叔替你挨的这顿骂?”</p>
他惯常这样挤兑儿子的,往常他一沉脸一拿腔,有介便知道他是生气了,可今日他脸色已经这么难看,面前这小家伙竟然还冲他笑了笑,摇摇晃晃两步上前来,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塞给了他。</p>
李景允低头一看,就瞧见个装着艾草的香囊。</p>
“这本是要拿回去给我娘亲的。”他奶声奶气地道,“你不高兴的话,就先给你。”</p>
李景允:“……”</p>
他好久没有在一天之内听人提起殷花月这么多回了,身边人无论新旧,都是被温故知提点过的,知道他不愿意听,两年间鲜少有人犯他忌讳,有介以前也只在实在生气的时候才喊两声娘亲来气他,今日是怎么的,脾气大成这样了?</p>
“香囊给你了,大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角,左右看了看,“我娘亲要是找不到我,会着急的。”</p>
李景允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你喊我什么?”</p>
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小孩儿乖巧地重复:“大哥哥。”</p>
眼里的神色微微一滞,他伸手将这孩子抱起来,仔细一端详,脸色就变了。</p>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p>
小孩儿满眼无辜地看着他,一板一眼地答:“释往,殷释往。”</p>
“……”</p>
秦生一直在门外守着,想等那位爷教训完了人,进去帮着哄一哄,有介那孩子天生就是个倔脾气,身边还没娘亲疼爱,摊上三爷这么个严厉的爹,实在是可怜。</p>
然而,他等了很久,也没听见里头传来大声呵斥亦或是哭声。</p>
坏了,秦生想,该不会是三爷气得狠了,直接把孩子打晕了?</p>
想想那个场景,秦生脸都皱成了一团。他早跟有介说了不能触他爹的逆鳞,好歹等他们回京,有精力找人了,再撒娇耍赖都没关系。这个时候总提夫人,除了给三爷添堵,别的什么用都没有。</p>
伸手扒了扒门缝,秦生想看看里头到底怎么样了,结果刚凑上前,门就被人猛地拉开了。</p>
李景允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门,皱眉看向他:“做什么?”</p>
干笑两声,秦生道:“属下就看看里头要不要茶水。”</p>
“不用。”李景允道,“去把温故知给我传过来。”</p>
这么晚了,叫温大人?秦生有些纳闷,一抬眼看他脸色苍白,神色不对,连忙去传话。</p>
温故知都睡下了,突然被传唤,笑着问秦生:“这是把小少爷给打伤了,半夜让我救人?”</p>
“不像。”秦生眼神古怪地道,“伤着的倒像是三爷。”</p>
“小少爷才两岁,就有这等功夫了?”温故知挑眉。</p>
“哎呀,不是,您去看看就知道。”抹了把脸,秦生道,“不像外伤,也不像内伤,就是有点像两年前那时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