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护城河面上,铺天盖地的绚烂河灯,两岸云都人见之,莫不感叹一声“好阔气的排场”。</p>
权贵给心爱之人放灯,最多也就放个百来盏。</p>
如摄政王这般,一掷千金,着实罕见。</p>
许多人女子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p>
慕听雪站在芙蕖桥头,看着这番盛景,也禁不住愣住了。她就说,刚才自己把花灯送给晏泱的时候,他怎么没有回赠,原来在这里等着呢!</p>
浓烈的喜悦和感动,涌上心头。</p>
“哎呀,年轻真好。”</p>
熟悉的声音,自身侧传来。</p>
慕听雪下意识地转头,竟是小舅晏锡。</p>
他精神头不错,面上再无半点病容,笑眯眯地与小舅妈牧楚瑶一道,来放河灯。</p>
也算是一对夕阳红眷侣了。</p>
牧楚瑶与长公主打了个招呼,说是去路边灯笼铺,买一盏新式的鱼影花灯。</p>
慕听雪便与晏锡并肩而立,舅甥俩遥望着绚烂的河道。</p>
“小舅和舅妈,如今也恩爱非常。”兜兜转转,也算修得正果。</p>
“舅舅年轻时是个风流混账人,总觉得家里的妻子不好,向外寻求。”晏锡的脸上,浮现惭愧之色,“是晏泱,点醒了我。他那会儿还年少得很,懂得道理,却比舅舅深刻。”</p>
慕听雪有些诧异:“哦?”</p>
还有这等过往?</p>
晏锡眯起了眼睛,怅然望向江面,娓娓道来:“殿下也知晓,我年轻时整日厮混青楼,与一擅歌舞的花魁往来甚密,她似一朵解语花善解人意,又热情似火,与家中木讷守礼的妻子是截然两种感觉。我曾深深地迷恋过红叶,甚至答应了为她赎身的要求,替她置办了一座外宅。”</p>
慕听雪静静地听着。</p>
原来。</p>
仁卿的娘,曾经有一段时间脱离过苦海,做过小舅的外室。</p>
可她后来,是作为低等妓女,得了严重的梅毒而死的。</p>
“红叶做了外室之后,有一日,忽然提出希望我把她接回晏家,就是做个侍妾、婢子也好,至少能天天见到我。”</p>
晏锡忽而苦笑了一声,“可母亲,也就是你的外婆,立刻驳回了这个请求。不止严厉禁止红叶入家门,还没收了我所有在外的房产宅契,包括红叶居住的那一处,直接把她给撵了出去。我被罚了家法,于祖宗祠堂罚跪一月,不得出。”</p>
慕听雪明白了:“红叶失了住处,也失了经济来源,又没有别的谋生技能,只能回到潇湘水云阁?”</p>
晏锡点头:“我那时被母亲罚家法关小黑屋,并不知她已有了身孕。”</p>
慕听雪原本对仁卿的生母,是很同情的。</p>
可听到此处,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p>
一个青楼女子,得了云都权势滔天的晏家俊朗二公子欢喜,赎了身,做了外宅。如果她安于现状,没有野心,那么以瑶国夫人温柔贤惠的性子,定不会主动刁难她。红叶只需要苟到外婆去世,就能解除危险,得个一生富贵无忧。</p>
可她偏偏不满足于做个外宅,她想登堂入室。</p>
才有了后来的悲剧。</p>
这是心比天高,偏偏身陷污泥里,命比纸薄。</p>
“碍于家族的压力,我与红叶基本断绝了关系。听得她又堕入风尘,直觉心痛。三年后,我负责办一件朝廷大案,去南方宋州半年。听闻,红叶又上门了,母亲很生气,随口问身边的长孙晏泱,如何看待此事?”</p>
晏锡的神色,肃然起来,“还是个小孩子的摄政王,只答道,夫妻乃五伦之首,有夫妻然后才有父子、兄弟、朋友、君臣。妻子为丈夫生儿育女,延续宗族香火,主持中馈,是重中之重。而妾婢、妓女,则是取乐之物,可以放去,可以送人,可以换马。万万不可让她们,轻贱了正妻!”</p>
慕听雪瞳孔剧烈地收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