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商夏醒来之时，晨光熹微，空气中夹杂着些微的寒气。</p>
她就住在城楼下的一座院子里，院子里种着几棵腊梅树，腊梅花渐渐凋零，早春的气息已经到来。</p>
这座院子距离城楼很近，站在城楼上便能看到。</p>
若是有什么事，从这里上城楼，也很方便迅速。</p>
当初，月华公主就是在这个院子里结束了自己的性命。</p>
商阳亲手将月华公主抱上马车后，就跟没事人一般，每日里就在院子里养伤，有人见到他，他总是笑容满面。</p>
一个不爱笑的人，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变得逢人就笑。</p>
商夏将商耀从军中调了过来，让他陪着商阳。</p>
没过两天，商阳就把这个大哥赶走了，说他自己过得很好，不需要人照顾。</p>
他还在院子里栽种了一些花草，每日修修枝条，扫扫院子里的落叶，安心养伤。</p>
商夏从床上坐起，看到窗台边放着一盆迎春花，黄色的花朵带来早春的气息。</p>
微风拂动，花枝在风中轻轻乱颤。</p>
这个最严寒的冬天已经过去了，冰雪开始解封。</p>
然而，这场残酷的战争还未结束。</p>
商夏起身走到床边，打开窗户，看到院子里两个人正在饮茶。</p>
商夏一眼认出商阳，但花了点眼力，才认出那背对着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商仁。</p>
“咳咳……”商仁极力压着嗓子，怕吵到还在睡觉的商夏，但还是止不住一阵掩唇咳嗽。</p>
“大伯，您喝茶。”</p>
商阳连忙将一杯茶递了过去，商仁接过喝了一口，这才感觉舒服了些。</p>
“父亲。”</p>
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冷的声音，商仁险些热泪盈眶。</p>
是他的女儿。</p>
商仁抬起袖子，趁着商夏没看见，一把抹去眼角控制不住的泪水。</p>
刚准备转过头来，就见商夏已经走了过来，站到了他的正面。</p>
商阳正要起身让座，商夏示意他不必。</p>
商阳还是往旁边挪动了一个位置，商夏也就在商仁面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p>
“我跟陛下请了命，过来看看你，咳……”</p>
商仁清了清嗓子，将咳意压了下去。</p>
商夏瞧着他脸色不太好，神色也很憔悴，头发更是花白了许多，他身体看起来，竟是大不如从前。</p>
商夏也没问他怎么样了，直接下令：“去请游公子过来一趟。”</p>
“姐，我已经让人去了。”</p>
商阳给商夏倒上一杯早茶，又吩咐人去准备早饭。</p>
“不必烦扰游公子了，夏夏……”商仁说道，“我这是老毛病了，鹿神医在望京城的时候，就已经为我诊断过了，没什么大碍……”</p>
商仁一路上运送粮草过来，还不知道鹿神医已在昨天的大战中牺牲了。</p>
商阳和商夏谁也没提这件伤心事儿。</p>
商仁只要在瑜城多待几日，就会得到更多关于南境大战的消息，也会知道鹿神医和叔公都已战死。</p>
“老毛病？”商夏神色淡淡扫过商仁，轻轻开口，“我以前可没听说过父亲有这毛病……”</p>
“父亲这是年纪大了，人老了，身体都或多或少有些毛病，不碍事。”</p>
商夏不置一词。</p>
商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p>
父女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p>
事实上，除了谈国事，商夏和商仁之间的交流不多。</p>
如今商仁辞退丞相，在家休养，虽然也关注着天幽国的大事，但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接触国家机密消息了。</p>
他没话找话，问些前线的事情，商夏没开口，倒是商阳在一旁回答他。</p>
没过一会儿，游林子从军中赶了过来。</p>
小月和商晴昨日在军中帮忙救治伤员，累得一着床就睡，现在还没醒，游林子也就没叫他们。</p>
他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就开始为商仁诊脉。</p>
游林子诊完后，面色有些凝重，他张了张嘴唇，有些无奈地开口：“国公大人这是以前长年累月为国事操劳，身体耗费过大，却没得到好好休养。</p>
“后来，身体又中过剑伤，伤及要害，没能完全恢复数月前又不慎感染了风寒，引发了旧疾，国公大人……”</p>
游林子说到这里，不禁顿了一下，犹豫着这话要不要说，就听商夏道：“直说。”</p>
“国公大人已病了有数月，恐怕……时日无多。”</p>
“这病还能治吗？”商夏问道。</p>
游林子看向商夏，轻轻摆动了一下脑袋，商夏看清楚后，他立即停止了动作。</p>
然而，游林子无声胜有声，连商阳都明白大伯恐怕没救了。</p>
商夏没多说什么，静默了一下，看着院子里的侍卫已经上了饭菜，不由吩咐：“吃早饭吧。”</p>
话落，商夏夹起一块牛肉香菜饺子，放到商仁面前的碗里。</p>
商仁笑着将饺子吃下，只觉得自己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饺子。</p>
商仁想起以前他疲于国事，无心管理家中事务，任由亓凤美在后院胡作非为，心中就无比惭愧。</p>
商夏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就像不知道眼前之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p>
她想起商仁在朝堂上为她挡刀的那一次，晋王气急发疯，商仁并不知道晋王伤不了她，为她挡了一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