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伸出手,在墙壁的破碎处掠过,丝毫不觉寒风刺骨。
先前相处时的一幕幕细节在他眼前重现,像是发觉了什么笑话一般,执行官的嘴角不断上扬,他捂住嘴,却无法阻止从缝隙中倾泻的笑声。
这声音如此之大,简直要将外界的风声一并盖过。但凡有任何人类在场,都会为这笑声感到心慌,因为它听起来并不比在半夜的猫嚎更逊色。
他笑得浑身颤抖,从来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扶住墙壁的五指在华贵的墙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甚至露出了作为夹层的石砖。
笑声渐渐低落下去,少年再度直起身来。
“兵士!”他沉声道。
房间阴影处便立即浮现出一队整装待发的愚人众,单膝跪地,俯身颔首以示恭敬。
“去,把她找回来,要活的。”第六席的语气里有一种癫狂的冷静。
他绝不允许再一次的背叛,如果鸟雀不愿停留在主人身旁,那么他只好做出一些让小鸟遵守诺言的必要手段。
毕竟,这可是她先给予的允诺,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背弃这份契约呢
下属们如出现时一般安静消散,而被寻找的主角正挥舞着翅膀,在复杂的宫殿内穿梭。
苍木深知她的销售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夜兰的下属又不知身在何处,因此她的速度必须足够快,才能借助整个至冬宫苏醒之前的时间差全身而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很难,但好在她并不是全无帮助,即使是在冰雪之国的土地上,也依旧有千风纵行。
凛冽的北风绝不温情,却如实传递了苍木所需的消息,她调整翅膀的角度,小心从地下的通风管道飞进密室。
甫一进入这间密室,苍木便闻到了一股甜腻与恶臭夹杂着的铁锈味。
她对这味道不算陌生,心下便微微一沉。
即便她并不主管刑罚,却也在偶然间听闻负责这方面的员工们抱怨,负责审讯的刑具千奇百怪,血渍和碎肉粘连在上面,时间久了腐烂发臭,又没人愿意清洗,夏季时节,发酵的气温顺着管道窜进了办公大厅,对自己人都是一种折磨。
最后事情传到苍木这儿,她迷惑了半天,还是在申请经费的文件上给他们批了两台洗碗机和高压水枪,又督促装修队给大厦重新修改了通风管道的走向。
扯远了,不过显然,愚人众还没意识到这方面的必要性。
苍木咬破指尖,催动风元素将血珠化作一团血雾,朝着下方轻轻扇去。
密室里本来就掺杂着各种复杂味道,这点聊胜于无的血腥味混在其中一点没被察觉,苍木又等待片刻,确保密室内的人全部吸入后,悄悄催动能力,用【深度沉浸】将一众人员全部放倒。
眼见【仆人】的身形摇晃几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苍木才变回人身,唤出法器,轻巧地跳下。
【仆人】昏睡得相当之熟,保险起见,苍木又往她身上丢了几个束缚类的仙法,保证对方挣脱苏醒时能第一时间觉察。
她的正面作战能力有限,这招也算是为数不多的杀手锏了。
密室墙壁上用锁链挂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子,面容也的确是北陆相貌,苍木猜测她大概是夜兰的下属,指挥着法器把锁链砸开,将人送进洞天。
她如今所用法器为帝君所赠,名为【掌岳】,掌心山岳之意,虽然看着小巧玲珑,实际最大重量却能等同于山岳,砸墙砸锁都是小菜一碟,按苍木打架只会砸的习惯,这玩意儿可比原典和天空之卷什么好用多了。
夜兰被抓到的下属绝对不止一人,就是不知道其他人被关在了哪,密室里没有风,再想让风精灵们给她打探消息有些困难,苍木放出
一叠纸金鱼,顺着管道找人,自己则去【仆人】身上搜到了一串钥匙。
她用这串钥匙打开了墙角的柜子,从里面翻出相关资料,心中顿时为之“咯噔”一声——坏了,她来晚了,人在往【博士】那边送。
苍木不敢拖延,顺着纸金鱼探明的路线极速飞行,躲着到处乱晃的愚人众,终于在某处雪地上发现了扛着人往外运送的愚人众小队。
风雪极大,那人有伤在身又穿得单薄,等苍木把人救下的时候,他的身子都有些发僵了,却还强打着精神,睁着眼睛不肯闭。
“你还好吗撑住,我是夜兰小姐的朋友,你们被抓的一共几个人……”苍木看他的模样极像是回光返照,不敢有丝毫大意,先给人修复着内脏。
能量点的修复极为迅速,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甚至有余力感觉到寒冷,哆哆嗦嗦地回答着苍木的问题:“两、两个,我和春、春娘……”
“那个女孩子我已经救下来了。”苍木连忙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急切,随即是感激,被冻得僵硬的脸颊费力地朝苍木挤出一个笑容:“谢、谢谢。”
苍木松了口气,从仓库里翻找着大衣准备为他披上:“她人在我的洞天里,穿上这个,我把你也——”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刹那间,原本还显得极其虚弱的男人,不止从哪爆发出一股气力,将瘦小的苍木一把掀开。
没有预料到友方会动手的苍木毫无防备,再次跌入雪堆的瞬间,她听到一声极其古怪的爆破声。
这瞬间,苍木忽然感觉时空被拉得漫长,她甚至能分辨出这声古怪的爆破声是由什么组成的——
首先是什么高速飞行的物什,夹杂着音爆的破空声。
其次是这件东西撞击到了目标物品,与其碰撞,或者说爆破更贴切,发出的声响。
紧随其后的,是温热的液体夹杂着血肉碎片,像一场小雨般,噼啪掉进了松软雪堆……还有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苍木忽然明白了一切,她甚至无非欺骗自己别的可能性,因为那些细碎上,还附着她治疗时的能量点。
但她还是抬起头,不死心地爬到男人身边,抓住他的手腕,一次又一次发动着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