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银霜，起了身，缓缓向宋丹青道：“皇后娘娘就算对臣妾有所不满，也该禀与官家裁夺。”</p>

宋丹青居高临下，道：“官家？官家正在和你送去的野丫头共赴巫山云雨，哪里有闲暇裁夺？”</p>

方灵山听明白了。</p>

她连忙让银霜去西偏殿看看。</p>

掀开鼓囊囊的被子，孟昭阳的床上除了枕头，什么都没有。</p>

一旁的孟昭云，还在昏睡着，像是被下了蒙汗药。</p>

银霜悄悄附在方灵山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个清楚。</p>

方灵山心口钝疼起来。</p>

她小瞧了那个蛮女。</p>

这么快，就急不可耐地爬上了龙床。祸水却要由她担着。</p>

方灵山用最短的时间，权衡了利弊：她和宋丹青，好多年不对付，横竖已经是仇人了。那蛮女，好歹是贤德宫出去的。她偏袒那蛮女，来日在官家面前，还能博个贤惠。蛮女根基不稳，她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与蛮女联手，彻底扳倒中宫。中宫一旦倒了，论资历，论家世，她是后位的不二人选。</p>

想到这里，方灵山有了主意。</p>

她闭上眼，一头栽倒在地。</p>

银霜哭喊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呐！皇后娘娘将贵妃娘娘打晕了！太医！传太医！贵妃娘娘若有三长两短，如何向官家交代，如何向贵妃娘娘的母家交代……”</p>

宋丹青愣住了。狡诈的方灵山，居然跟她玩这一出。</p>

天命十二年的第一天，她和方灵山这对积年的冤家，终于撕破了脸。</p>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p>

就在宋丹青和方灵山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勤政殿的旖旎，被刺破了。</p>

香炉中，暖情香燃尽。</p>

晨光熹微。</p>

乌兰睁开眼，她心里又羞又气又悔。</p>

她是来杀中原皇帝的，却不承想，碰到阿九。阿九还穿着龙袍。原来，他就是中原皇帝。</p>

他是她来中原之后最好的朋友，与她一同赛马，喝酒，在月亮下说心里话，马中箭发了疯，紧急时刻，他将她护在身下。她一直以为他是养马的小厮。</p>

她昨晚收了刀，犹豫了一刹，便被他强行夺了清白，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p>

对了，刀呢？</p>

她用锦被掩了身子，慌乱地从被褪下的衣裳中找刀。</p>

没有。</p>

什么都没有。</p>

刀去哪儿了？</p>

她伸手，欲掐住阿九的脖子。眨眼间，她的手被阿九握在胸前。</p>

阿九早就醒了。</p>

他意识到了，昨晚殿内燃了暖情香。</p>

他想，这傻丫头一定是被利用了。在这深宫之中，她没有心机、更没有能力，布排这样的事。在勤政殿下药，不是等闲人做得到的。</p>

床褥上，有一抹殷红。</p>

她是处子。</p>

身死是小，失节是大。贞操之于女子，比天重。她现在醒了，气恼，也是常情。何况自己还隐瞒了身份。</p>

她是走南闯北的伶人，有些拳脚功夫，她贴身带着短刀，想来，是防身用的。阿九怕她醒来，发现自己失了节，用这把刀做傻事，遂悄悄将刀藏起来了。</p>

“朕会对你负责。”阿九郑重道，“朕打算封你为三品婕妤。赐居琼华殿。”</p>

他喜爱她。</p>

这是无疑的。</p>

就算没有同宿之事，他早晚也会纳了她。</p>

只是，现在，木已成舟，他将这个念头提前了。</p>

他甚至在清醒的那一刻，问自己，昨夜他的孟浪，究竟是因为暖情香，还是心底对这张面孔的朝思暮念。</p>

乌兰翻身骑在他身上，占据有利地势。她用她能想到的，最污秽的字眼骂他：“负你个乌龟王八责！我稀罕你负责吗？你把我的刀还给我！这么长时间，你都在骗我！”</p>

阿九道：“朕从来没有骗你。是你以为朕是马厩的小厮。”</p>

是啊，他什么都没有说。都是她认为的。</p>

她真糊涂啊。</p>

一次又一次，那些马夫、侍卫，对他的恭敬，居然没有让她起疑。她还以为是他人缘好，朋友多。</p>

“我与你势不两立！”乌兰狠狠地瞪着他。</p>

阿九笑了，他的笑中带着一点宠溺，一点包容，一点戏谑：“你亲口说，要赔给我一个媳妇，现在正好儿赔了。”</p>

乌兰一使劲儿，挣开他的手，与他厮打在一处。</p>

阿九一边躲闪，一边道：“你若杀死了朕，皇长子登基，你成了小庶母，是要陪葬的。”</p>

他随口调侃，乌兰却听进心里去了。</p>

就算杀了他，又怎么样呢？且不说，他死了，自己很难活着走出这重重包围的皇宫。就说，他有儿子，他死了，儿子继位，宋宰执辅政，中原朝廷的基业还会世世代代传下去。</p>

这个混蛋，用计害了阿布的性命，又毁了她的清白，只让他死，也太便宜他了。</p>

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她手上的动作，慢慢止了。</p>

阿九以为她心疼他了，很是欢喜。</p>

外头的侍卫，听到殿内打斗的动静，冲进来：“保护官家！”</p>

阿九呵斥道：“还不快滚出去！莫扰了朕与孟婕妤的雅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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