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监的人来了,她亲手给孟昭云入了殓。</p>
走出勤政殿,五更了。</p>
缠绵了近一个月的雨,忽然停了。</p>
乌兰看着天空,眼泪无声地落。</p>
慎儿死了。昭云姐姐死了。她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这座宫廷好像越来越空旷了。</p>
阿九在她身后喊道:“昭阳,我答应你,恕了净空法师,只是,他不能再在京城讲佛。”</p>
乌兰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了声:“多谢官家。”</p>
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地上湿漉漉的。积水空明。落花残红。</p>
落花辞了旧时人,遍寻红尘无避处。</p>
“昭阳殿快要落成了。昭阳,朕与你,会有新的日子,对吗?你还是朕的皇后。你陪着朕,永远陪着朕。”</p>
乌兰没有回头。</p>
她走到琼华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p>
阿九恕了老段。这算是幸事吧。每次,只要老段与自己接近,就会倒霉,面临生命之忧。她是老段的灾星。</p>
老段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是好事。</p>
她不该再靠近他。给他添乱。</p>
老段,你要平安。永远平安。</p>
乌兰在梦里看到了带血的弯刀。阿布打来了。她莽莽撞撞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奔跑,心里好像缺了一块。</p>
到底缺了哪一块呢?</p>
她不知道。</p>
阿九派出宫的太监,被乔太后暗中遣出去的侍卫缠住,耽搁了些许时辰。</p>
传旨的太监已然到了方府。</p>
白若梨接了旨,气怔了。</p>
她没有料到,周九动真格儿的,这般无耻。</p>
一旁的“白云霄”叹道:“梨儿,人心叵测啊。”</p>
他在方府这些日子,白若梨一直细心地照料他,“父女”俩的感情增进了很多。</p>
白若梨听得此言,道:“您这话何意?”</p>
“白云霄”道:“梨儿,那日我第一次来方府,见到的那个女子,你说她是当今皇后娘娘,素来待你很好。现在想着,她对你好,定是别有居心,知道官家想纳你进宫,取悦官家……”</p>
白若梨打断他的话:“不可如此说!皇后娘娘,断无此意!”</p>
白若梨又瞧了“白云霄”几眼,她觉得怪怪的。</p>
他怎么能用这样的口吻说乌兰呢?</p>
乌兰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p>
就算他忘了这段前尘,难道,血脉至亲,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亲近之感吗?</p>
这是这位“父亲”进府认亲后,第一次让白若梨有深深的不适感。</p>
“白云霄”道:“梨儿,你……打算入宫为妃么?”</p>
白若梨道:“绝无可能!”</p>
“可是,可是……抗旨,是大罪啊。九族当诛。你就算不为自己想,难道不为方将军的族人着想吗?”他试探着。</p>
白若梨大踏步走到院中,跨上马。</p>
“白云霄”慌道:“梨儿,你要去哪儿?”</p>
“进宫面圣,告诉官家,我,白氏若梨,要替夫出征!”</p>
那会子,战鼓敲响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听见了。她知道,边关,定起了战乱。</p>
以周九多疑的性格,不会启用薛弼。</p>
而朝廷,已无主帅之材。</p>
她是方砚山的遗孀。方将军尸骨未寒,这个名头,已经具备在军中一呼百应的力量。</p>
八月湿凉的夜色,方府檐下昏黄的灯笼,映着白若梨坚毅的面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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