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嬷嬷是赵府陪嫁过来,与赵如云一同进宫的,体己人。</p>
赵如云这一年来,不见有孕,赵府上下甚是焦急。</p>
“喝,喝,喝,本宫喝便是!母亲巴望着本宫能生个凤子龙孙,难道本宫不想么!”赵如云从安嬷嬷手里接过坐胎药,一口气喝下去。</p>
谁知,喝完肚子里一阵难受,拼命地呕了起来。</p>
赵如云道:“什么赛神仙活神仙,开的药若是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p>
“应是不会,老夫人说,京中许多诰命都喝了的……”安嬷嬷迟疑道:“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娘娘不会是已经有喜了吧?”</p>
贴身宫人燕儿道:“娘娘月信已迟了七八日了……”</p>
昭阳殿内。</p>
乌兰命宫人将剩下的半碗汤药热了热。</p>
她亲手喂给阿九。</p>
银烛笼纱,翠屏不照残梅怨。洗妆清靥湿春风,楚梦留情未散。</p>
两人好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对过了。</p>
若非药入喉,苦得钻心,阿九险些以为是幻觉了。</p>
“太医说,你的病……”乌兰只说了几个字,便哽住了。</p>
阿九摆摆手:“你不要被唬住了,那些吃皇俸的太医们老朽了,惯会吓唬人。”</p>
乌兰觉得,心似梨腹,酸得紧。</p>
她不知道,原来阿九有许多旧疾。天命十二年岁尾,在贤德宫,受穆雪松“十步香”所侵,毒素未清,勾起旧疾。后又忙于国事,急于趁无战之际安治民生,时常通宵达旦,伏于案上,身子如被虫啃食了多半的橼木,摇摇晃晃了。</p>
阿九笑笑。</p>
早年被送去北凉做质子。关在笼子里。餐食不继。如狗如彘。失去的不仅是尊严,还有康健的体魄。</p>
死生之事,天命所达。他无可奈何。唯有在尚能主事的时候,谋划好后路。</p>
“昭阳——”</p>
他唤了她一声。跟从前没有知晓她身份时的口吻一样。嗯,她是昭阳,她是他的小伶人。</p>
乌兰放下药碗,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对他,有怨。到头来,却狠不下心。</p>
知意醒了,茫然地凑过来,喊着“爹——爹”。</p>
阿九抱着知意,抱着乌兰。</p>
三人在昭阳殿的灯火中,有一种苍凉的温暖。</p>
“昭阳,谢谢你不走。谢谢你愿意留下来。”</p>
他伸手,拂去她额前的发:“朕想,好好栽培悯儿。那孩子,有砚山之勇。将来,或可成大器。”</p>
乌兰点头。</p>
“咱们的知意,将来给她寻个读书人家。”阿九道。</p>
“好。听你的。”</p>
夜愈发深了。</p>
乌兰和知意躺在阿九身边,三人在苦涩的药味中睡去。</p>
翌日,宫中似变天一般。</p>
“皇后一夜承恩”的消息,传遍宫闱的角角落落。</p>
宫人内侍们皆道:孟皇后,复宠了。</p>
就连奉圣夫人,亦跪在昭阳殿外请罪,求皇后娘娘宽恕她昨日的失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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