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娘。”重九低头道。</p>

“这就对了。”赵如云拍了拍他的肩：“娘给你端酥饼去。那会子看你在院子里练了好久的功夫，饿了吧？半大小子，就该多吃些。”</p>

她的喜色，还未来得及褪去，宫人燕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官家，官家……”</p>

赵如云呵斥道：“慌什么？有话好好说。”</p>

燕儿喘匀了气，道：“官家明旨了，让咱们知安公主，去西狼和亲……”</p>

赵如云只觉双腿发软。</p>

一直以来的担忧，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p>

她在这宫里熬灯油似的熬了这么多年，统共就这么一点骨血，要被送去狼窝了。</p>

知安闻声跑了出来，扑到赵如云怀里：“母妃，这可如何是好？女儿不想去啊。”</p>

赵如云又气又恨：“谁让你投胎的时候，不在阎王爷面前多跪会子，若你是个皇子，你与本宫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何至于此！”</p>

“母妃，女儿死不足惜，可叹离家去国，千里之遥，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再见母妃一面。母妃好生珍重，告诉外祖母，莫为安儿愁苦。这辈子没能报答母妃、拉扯赵家，是女儿无能。下辈子，结草衔环，报母妃生养大恩……”知安边哭，边说着。</p>

一席话说得赵如云如碎肝胆，禁不住也哭起来：“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p>

须臾，她擦了泪，道：“安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不是还没到离宫的日子么？母妃想办法，想办法……”</p>

“父皇已经明旨了，母妃还能有什么办法？”知安问道。</p>

赵如云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恻。</p>

祥云轩的庭院里，一棵青棠树，随风晃动着。药渣子，是它最好的肥料，滋养得它别样茂盛。</p>

只差最后一步。</p>

待官家立了重九，她便没什么可顾忌的了。</p>

什么就都好了……什么就都好了。</p>

那日，阿九到祥云轩来，给知安送画。</p>

知安央他很久的江南烟雨图，他亲手画完了。</p>

他病体沉重，这段日子，除却处理政务之外，把全部的心血都用在了这幅画上——</p>

这是他作为父亲，对知安尽的最后一份心。</p>

辇轿落在庭院。</p>

他忽然看到青棠树下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在打拳。</p>

那战袍，分明是砚山初封将军时，他亲赐的。</p>

那套拳，打得刚劲有力，气吞山河，虎啸风生，分明是砚山所创的“方家拳”。</p>

燕子来时，梧桐老去，锦树花攒。</p>

砚山啊，是你回来了吗？</p>

阿九推开内侍搀扶的手，从辇轿上起身，努力地站稳，走向前。</p>

砚山，砚山，朕怎么觉得好像日子淌回去了似的，你与朕都还年轻。朕坐金銮，你守边疆。天象司的执事官说，今年朝廷有大变。你是不是回来帮朕的？</p>

故人转身，少年模样。</p>

阿九且笑且叹：“砚山，果然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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