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觉得……甚有道理。治理天下和国家,就在于确定所有权的归属。朕想,昨晚,祥云轩之所以发生那么大的乱子,皆是名分未定引起的祸患。自从太子废了以后,东宫空悬。有些人难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旦名分定下,太子册立,宗室里头的人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朝堂也可安稳。”阿九缓缓道。</p>
赵如云连忙跪下,道:“官家圣明。”</p>
殿内所有人等,见状,皆跪下,齐声道:“官家圣明。”</p>
阿九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朕问了天象司的掌事官,四月廿八,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一日,立悟儿为太子吧。”</p>
“四月廿八,会不会太匆忙了?”赵如云说道。</p>
目的既已达到,她偏偏表现得一点儿也不急。安然淡定。</p>
阿九道:“不匆忙。早一点好。典礼的事,交给礼部和内侍监操持就行。”</p>
他将视线定在榻上的少年身上:“悟儿,你觉得如何?”</p>
少年挣扎着,想要抬起身子,却被阿九按住。</p>
“全凭官家裁夺。”少年喘着气道。</p>
赵如云嗔道:“看这孩子,发着烧,且没缓过来呢。如何还唤‘官家’?快叫‘父皇’啊。”</p>
少年抬起头,迎上阿九的眼神。</p>
那眼神就像临安夏日暴雨来临前的天,厚厚的云积压着,看不清云朵后面有什么。</p>
或是清凉的及时雨。</p>
或是宜人的风。</p>
或是沉闷的雷。</p>
少年口中涩涩的,嘴巴张了几次,终于唤了声:“父皇——”</p>
阿九笑笑,点了个头。</p>
一旁的赵如云,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p>
庭院中的青棠树,仪态万千。</p>
阿九向赵如云道:“朕昨夜没有睡好,今日不免短了精神。朕去小憩一会儿,你给朕把药熬上,待朕醒来,刚好喝。”</p>
“是。”赵如云温存地扶着阿九去了寝殿的榻上。</p>
阿九道:“有个通医理的人在身边,比那些手脚毛躁的奴才们强远了,如云,多亏有你,幸而有你啊。”</p>
“此生得伴官家,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赵如云俯身,得体道。</p>
沉沉朱户横金锁,纱窗月影随花过。</p>
宫中的日子,一天赶着一天,分外的快。</p>
重九在太医们精心地救治、赵如云细心地看护、诸多名贵药材的调理下,伤势略好些了。加之他身体底子本来就极好,到廿七这一日,居然能歪歪斜斜地下地了。</p>
赵如云叮嘱他好几次,让他多多休息,到廿八,册立太子,要行很多礼仪。</p>
可重九在床上躺久了,躺不住。</p>
这一天夜里,赵如云陪着官家去升平楼看戏去了。她体己的嬷嬷、宫人、内侍们也都跟着去了。知安公主早早在西殿歇下了。</p>
重九慢慢踱到庭院,想要活络一下筋骨。</p>
金炉烟袅,流萤残月。</p>
他听见青棠树后头,有细微的响动。</p>
他上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伸出手拽住他。</p>
重九又惊又喜,想唤来人,来人却示意他莫要作声。</p>
“马上跟我走。”那人道。</p>
重九觉得很突然,身子一凛,道:“为什么?明日就是太子册封大典了啊。这一天,不正是咱们期待已久的吗?”</p>
“赵如云已经败露。我亦被人追杀。明天,明天宫里一定有大动静。”</p>
“可是,这几日宫里分明很平静。赵如云越发得宠。官家天天都来祥云轩。”重九道。</p>
夜风吹拂着青棠树。</p>
那人的声音在残月下,像是滚烫的蜡。</p>
“你现在若不跟我走,明日便是死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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