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凄凄婉婉,从心底漫出的巨大哀恸,在勤政殿下了场大雨。</p>
“从此,儿臣便是个没娘的人了,父皇怜我,父皇怜我……”</p>
半晌,阿九缓缓站起身来,向内侍道:“传轿辇,去祥云轩。”</p>
知安依偎在轿辇边上,随父皇往祥云轩去。</p>
父女俩从未像今日这般亲近过。</p>
勤政殿到祥云轩的路,知安走了很多遍,唯独今天,走得心碎又温暖。</p>
轿辇停在祥云轩门外,知安扶着阿九,走了进去。</p>
今日的祥云轩,哀啼声不绝。</p>
踏入内殿,卷起珠帘,内侍掩了门。</p>
阿九见赵如云躺在床榻上,脸已被盖上白布。</p>
燕儿、安嬷嬷等人,跪在榻边,双目红肿。</p>
几个不知何时请进宫来的道人,在念着超度经文。</p>
“淑妃……”阿九顿了顿,道:“已薨了?”</p>
今日的寝殿,有种令阿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味道。</p>
他走近床榻。</p>
一步。</p>
两步。</p>
三步。</p>
那几个道人忽然起身,兔起鹘落之间,将阿九围住。</p>
阿九惊骇。</p>
寝殿屏风后,有动静。</p>
一个英挺的身影闪现出来。</p>
是刘悯。</p>
阿九道:“悯儿,是你。”</p>
今时今日,他若死在这里,刘悯就是最大的受益人。</p>
这个孽子,在上书房不思悔过,竟跟赵如云勾结在了一起。</p>
床上躺着的“中毒”了的赵如云,掀掉脸上的布,坐起身来,如鬼魅一般:“颍川王,本宫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看你的了。”</p>
刘悯看了看赵如云,又看了看阿九。</p>
赵如云笑道:“放心,门外的侍卫,本宫都提前遣走了。祥云轩今日不管有什么动静,都不会有人来。怎么?颍川王不敢了?前朝太宗有‘烛光斧影’的本事,你连一个病入膏肓的皇帝都不敢动么?他又不是你亲父,你怕什么?成大事者,这点胆量也无?”</p>
知安看着眼前的一切,吓怔了。</p>
“他死了,你是唯一的名正言顺的皇子,可立即宣告天下大丧,登基即位。反正,官家病了偌多年,世人皆知,没有人会怀疑你……”赵如云的声音,充满了诱惑的力量。</p>
刘悯咬咬牙,似狠下心来。</p>
他拔出剑,刺了过去——</p>
阿九这一刻,心里充满绝望。这个他从小养大的儿子,与畜牲何异?</p>
只听得一声惨叫。</p>
一个瘦弱的身影冲过来,死死站在阿九面前。是知安。</p>
知安颤抖着。这个渴慕父爱的小姑娘,出自本能地贴着她的父皇。她怯懦,又英勇。</p>
可是,剑刺中的,却不是知安。</p>
刘悯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贯穿赵如云胸口。</p>
赵如云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p>
她最后的谋算,自以为精妙无双的谋算,套住的人,是她自己。</p>
天地间,狂风大作。</p>
庭院中,刚开的青棠花,簌簌地落了。</p>
那些落花,朵朵都似在吟唱:是是非非竟不真,桃花流水送青春。姓刘姓项今何在,争利争名愁杀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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