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若梨确定庭院无人了,方从蔷薇拱门后头走出来。</p>
秋日的露水湿了她的外衫。</p>
她怔怔地站在那木罕被掳走的地方。</p>
其实,一炷香的工夫前,她就巡防回来了。听见动静,她藏在暗处,细细听着。她听到了那木罕与忽穆烈的对话。</p>
那木罕呼救时,她险些就不可抑制地冲出来了。</p>
然,她还是忍住了。</p>
那木罕对她情深意重,她懂。她曾想过将那木罕和念北送走,但那木罕执意不肯。这令若梨十分焦灼。一则,狼牙丢失以后,她害怕中原这边知道那木罕身份的人越来越多。届时,西狼攻打临安,大战当头,若是朝廷别有用心之人利用那木罕的身份,对她发难,她无法向众人解释;二则,战火无情,她作为守城主将,抵御外敌是首要,定然分不出太多精力保护家人,若他和念北在混乱中被伤及,当如何是好?</p>
为国浴血,是她的使命。却不是那木罕和念北的。</p>
她不愿他们跟着她一同涉险。</p>
如今,他们被忽穆烈带走,是最好的安排吧。</p>
起码,忽穆烈念及骨肉之情,不会伤他们。</p>
尽管她不想与他们分离,但她更希望他们安然无恙。</p>
若梨心中,交杂着不舍与释然。</p>
作为敌人,于邦国大义上,她痛恨忽穆烈,是他带兵入侵,才有了汉家山河的破碎。</p>
但作为战将,她不得不承认,忽穆烈是个出色的对手。</p>
他从始至终,目标清晰而明确,头脑冷静得可怕,就像黑夜里,窥探着猎物、伺机而动的雄鹰。</p>
他懂得如何震慑汉人,挥师东进,攻城掠地,一鼓作气。</p>
他也懂得如何利诱汉人,贾升投降,他一出手就给了贾升“右相”的高位,并放出话来,所有向西狼投诚的汉官,做了西狼的臣子后,官阶一律上升三级。</p>
他有极强的号召力。西狼的士卒,把他看作天神,绝对的忠诚。</p>
有他在一日,西狼的军队就一日无坚不摧。</p>
若梨明白,守卫临安,必然是一场大战、血战。</p>
凶多吉少。</p>
但她别无选择。</p>
哪怕整个汉廷的官员都投降了,她白若梨也不能投降。</p>
为了砚山,为了九郎,为了故土黑水镇,为了沙场所有与她一道出生入死的弟兄们。</p>
若梨踱回念北的小床上。</p>
此时的小床空空荡荡的。</p>
每次她从外头回来,念北必是欢喜地奔过来大喊“阿娘”的。有时念北睡了,听见她的脚步声,也会迷迷糊糊伸手,道:“阿娘,抱一下”。</p>
若梨趴在女儿的小床上,眼泪浸湿了褥子。</p>
念北,念北,我的孩儿,娘这辈子还能跟你们父女俩团聚吗?</p>
勤政殿。</p>
小五与刘恪商议完要事,已然是子半了。</p>
茶盏里的茶,续了又续,已淡得没了滋味儿。</p>
灯台上的灯油,添了又添,灯芯颤巍巍的。</p>
“爹爹,时辰已晚,我送您回去安歇吧。”小五道。</p>
刘恪进宫后,小五将其安排在延和殿居住。那里宽敞,房屋众多,能住得下刘恪和飞雪门的一众人等。</p>
刘恪摆摆手,道:“不必送。爹爹识路。”</p>
小五坚持:“要送的。”</p>
刘恪只好由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