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伙夫，老早就架不住严刑拷打，把什么都吐出来了。在何处买的蒙汗药。几时放的火。乔夫人事前给了他多少银子，又许了他事后多少好处。</p>

“阿娘，我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害怕孟皇后与你对质往事，您害怕过去撒的谎被揭穿……阿娘，其实您真的没必要这样做的。我隐隐中早有感觉，旧日的恩怨并非您说的那样。但我还是尊您敬您，我愿意糊涂，可您没有给我糊涂的机会。”</p>

乔灵儿觉得自己所有的谋算都被扒开，袒露在养子面前，可笑又可悲。</p>

“朱重九，你别忘了，你曾在佛堂起誓，要孝顺我一辈子，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你今夜说了这么多，是想对我动手吧？我告诉你，一日为母，终生为母。我永远是你娘，你若不认我，必遭天谴！”</p>

听到这句话，重九忽然流泪了。</p>

“阿娘，您咒我。我是您的儿子，您咒我。”</p>

清夜苦长，儿时的温馨，像水中的幻影，被击碎，泛了满池的波光。</p>

“我若不认您，就不会暗中杀伙夫。我若不认您，今夜就不会自己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我若不认您，这么久以来，就不会纵您忍您。您做了再多的错事，我念及您是我娘。可您，抛却利益，抛却谋算，真的有把我当儿子吗？哪怕一刻？”</p>

乔灵儿踉跄着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脸：“我一生无所出，你是我全部的指望。我如何没有把你当儿子？你尚在襁褓，我就收养了你。你患了咳疾，我大雨天抱着你下山求医。山路湿滑，我摔了一跤，滚了几丈远，我恐你受伤，把你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全身都被荆棘划破。我给了你我力所能及的一切。我谋算怎么了？我在乎利益又怎么了？我姑母抚养先帝，贵为太后。一步行差踏错，先帝毒死了她。乔家一族，从此没落。我如何能甘心？乔家一族，如何能甘心？姑母昔年靠一己之力，振兴乔家。同样是抚养皇子，我凭什么做不到？”</p>

“我会认你。你依然是我娘。有朝一日，我若做了皇帝，会封你做太后。但我从此不会把你当娘了。我也不会给你任何权力。为了不让你同你姑母一样作乱，我会将你终生囚禁。太后的宝座，就是你的牢狱。”</p>

乔灵儿怔了怔，仰头大笑起来。</p>

她兀地打开房门，奔了出去。</p>

鞋子掉了。</p>

她赤着脚。</p>

头发散着。</p>

月光照着她的脸，她的双眼红红的，嘴角森森地咧着，样子十分骇人。</p>

“拜我啊，都来拜我啊……”她大声喊着：“我是太后啦，太后，都听到了吗？”</p>

风灌满她的衣袖。</p>

她猛地跪下来，不断地磕头：“姑母，姑母，我做到了，做到了，我没有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姑母，姑母，我听您的话，重九被我拿捏的死死的，死死的……临安皇宫，我要回临安皇宫了……表哥欠你的，我通通拿回来……”</p>

檐下站着的两个兵卒向重九道：“首领，乔夫人莫不是疯了吧？”</p>

这两个兵卒，皆是重九的心腹。</p>

重九看向乔灵儿，吩咐道：“不管真疯假疯，将她带回房中，把门窗都封死。”</p>

“是。”</p>

兵卒架起乔灵儿。</p>

乔灵儿不肯进屋，癫狂地边骂边吐痰：“滚开！犯上的东西！诛你们九族！”</p>

兵卒只好将她拖在地上走。</p>

她赤着的脚，被拖出血迹。</p>

重九转身离开。</p>

好梦易醒，茶冷衫青。</p>

心软是他。</p>

心狠也是他。</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