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哭了起来。</p>
对获得父皇疼爱的渴望,贯穿了她从小到大所有的岁月。</p>
旁人怎么会懂呢?</p>
那不是一块普通的血砚,而是她曾经被爱过的证明。哪怕那份父爱只有一点点。但那是她全部的念想啊。</p>
然,现时皇宫之内,形势危急,好不容易逃出来,小五怎会允她返回呢?</p>
知安并未死心。</p>
须臾,她趁小五照顾竹晚的罅隙,拼了命地往宫里跑。</p>
血砚,血砚,父皇亲手为她挑选的血砚。记得当时,父皇说“论书法作画,皇子公主当中,知安最肖朕”。因为这句话,她开心了好久好久,还跟悯哥哥和知意姊姊炫耀了好久。天知道,她为了父皇的夸奖,付出了多少努力。用秃了的笔、纸张,怕是能将祥云轩的庭院堆满了。</p>
父皇啊,您在天上会偶尔想起您这个小女儿吗?</p>
请您保佑我,保佑我。</p>
她终于跑回祥云轩,握住血砚,放在胸口。</p>
正欲离去,却见几个彪悍的西狼兵已迈入殿内。</p>
他们是奔着洗劫财物来的,不想,看到一个女子还未逃走。想来,这女子定是个不打紧的小宫女吧?</p>
这回攻打临安,大汗早早下过令,金银财宝,可以抢,人,不能随便杀,也不可放火烧屋,不可奸淫妇女。</p>
西狼兵们自是不敢不从命,但未免觉得憾然。</p>
他们都是草原上野惯了的狼,乍入江南锦绣人间,怎能不心痒难耐呢?</p>
知安面貌虽与知意比,逊色一筹,但对于粗糙的西狼兵们来说,已然就属绝色了。</p>
在这天还没亮的时分,在这荒僻的殿宇,做些什么,总不会被大汗知晓吧?</p>
这几个西狼兵简单商议几句,便拨开珠帘,向知安走来。</p>
知安吓得魂不附体。</p>
她抓起桌上的香炉,道:“别,别过来,别过来……”</p>
西狼兵抽出弯刀,打落香炉。连同她护在胸口的血砚一同打落了。</p>
知安哭着在地上爬,伸手去够血砚:“我的血砚,我的血砚……”</p>
西狼兵们扑向她,撕开她的衣裳。</p>
知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p>
西狼兵们身上有浓浓的血腥味,还有牛羊的膻气。</p>
不,不。</p>
她的手脚被死死按住。</p>
原来世间最大的痛苦,是求死都不能。</p>
知意姊姊,从前我痛惜你早早去了,现在看来,你走得早,还能保留一份体面。亡国公主,卑贱不如奴。</p>
知安抽搐着,眼泪似海。</p>
突然,帘外厚重的呵斥声传来:“住手!”</p>
几个西狼兵看见来人,连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行礼。</p>
来人一脚重重将几个西狼兵踢倒,骂了句脏话,而后道:“大汗的命令,都敢不遵?视军纪何在?”</p>
他一把扯下殿中的帷幔,盖到知安身上:“小姑娘,不必怕。”</p>
他的汉话很生涩。却带着粗粝的温暖。</p>
小姑娘。他叫她小姑娘。</p>
知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就像隔着一场临安仲夏的大雨。</p>
他有一张黝黑的脸,坚实的胸膛,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p>
这样一个异族男子,竟让她在国破家亡的时刻,有了一种被庇护的安全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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