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用手指头敲着桌子,朗声道,“要不这样吧,就以你们正兴大队的名义,开办一家采沙场。
至于乡里的建设用沙,我去各个单位打个招呼,请他们尽可能的采购你们的沙子,怎么样?”
老支书满脸的无奈表情,开口问乡长,“唉,那也只好这样了。我们大队成立采沙场,乡里能拨给我们多少启动资金?”
乡长一听,顿时被气笑了,“我不找你们收取管理费,都算法外开恩了。老伙计,你居然还想着乡财政上,给你拨款啊?”
“好,一言为定!”
听到乡长说了不收采沙场的管理费。
老支书一反刚才那种老态龙钟、暮气沉沉的样子,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窜到办公桌边。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沓信签纸,“啪”的一声拍在办公桌上。
乡长见状一愣,“这是干啥?”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老支书开口道,“请领导你写上,乡公所不收取采沙场管理费、教育附加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
采沙都是苦力活,累死也赚不了几个辛苦钱。
免掉采沙场的杂费,以乡长的猜想:那可能也没几个钱。
小事一桩而已。
自己刚才已经连续拒绝了老支书那么多个提议,要是连这一点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他的话...
乡长觉得自己脸上,都有点过意不去。
拿起桌上的笔,乡长按照老支书所说的,还真就当场写下了一张乡公所与正兴大队之间的协议。
正写着,
老支书却突然伸手,按住乡长的手臂,“等等,再加上一条:沿着清水河边,上下游二十里范围内,以后不再新批集体性质的采沙场。”
乡长抬起头来,有点疑惑不解的看着老支书。
“领导你想想,采砂这力气活,是多辛苦的一个行当?要是别的生产队,见我们赚了几两嚼谷钱,眼红眼绿的,也跟着一窝蜂的办采沙场。
那以后,谁也甭想赚到那点血汗钱了不是?”
老支书一脸沉痛的说道,“领导你想象一下,你挖他挖我也挖,那清水河用不了几年,岂不变得就如同狗啃过的一样?”
乡长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那好吧,最近这几年沿着清水河一带,乡里暂时就不批准新增采沙场了。”
出了办公室。
老支书把手中的那纸协议,狠狠地往彭志坤怀里一塞:“以后要干这种事情,你自己来!我当年只会和敌人在战场上正面作战。像这种敌后武工队的事情,咱干不了。”
廖大队长哈哈一笑,“老哥,你说差了!去敌人的碉楼抓舌头的事情,咱们侦察排以前可没少干。”
老支书气呼呼的驻足,扭头盯着彭志坤问,“你老实交代,刚才办公室里那些招式,到底是谁教你的?”
彭志坤挠挠头,“集思广益,哈哈哈,都是集体的智慧!不能低估了群众的创造性嘛。”
老支书刚准备再问,却被廖大队长拉住手臂,“走走走,咱今天中午下馆子,好好撮一顿去!反正他6生产队就要发财了,咱也沾沾光。”
身后传来彭志坤的笑声。
犹如偷鸡得手后的黄鼠狼。
“去河沟里挖点沙子,哪可能发的了财哟?只是以后我们6队不是穷的吃土,而是穷的吃沙子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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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支书、廖大队长和彭志坤,他们去乡公所办事去了。
而在六生产队的饲养室里,饲养员周大爷和他的三手“未婚妻”叶二娘,两人正蹶着屁股,趴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绞尽脑汁的算账。
“彭志坤得请,比较他是生产队长。”
叶二娘咬着一截小木棍道,“他那里,就不写请全家了。你算算,要是彭志坤加上他婆娘,还有三个娃,那就是5口人了。一桌席面,他家就占了半桌,咱吃亏太大。”
周大爷点点头,然后扭头吼周老大,“大娃,你说这个请别人来喝喜酒,请帖该怎么写?”
周大娃也是个学渣,小学一年级都足足念了三年的神人。
但他再怎么学渣,人家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初小生。
水平可比周大爷这种、只是在扫盲班里打着火把,上了十几天去夜校的人,层级高了不少。
“那就写[恭请彭志坤队长,届时莅临茅房,来喝上一杯喜酒]?”
自家老爹在忙于操持他结婚的事,所以周老大今天一大早,就被周大爷给捉来替他煮泔水。
强忍着恶心的周老大一边烧火,一边斟词酌句的开口道:“一般写请贴的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姿态摆低一些、把别人说的尊贵一点,这样客人心里面会舒服一些。”
周大爷挠挠头,“把自个儿家写成茅房,我咋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呢?”
周老大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咋不对劲?人家诸葛亮还说他家是茅房呢。”
周大爷偏着头,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乡下人都把厕所,管它叫茅司。那些文化人咋这么奇怪,居然把自个家叫茅房?”
茅司,是巴蜀农村里面,大家对厕所的惯常叫法。
周大爷没念过书,也没出过远门...其实,他一辈子就没出过红星乡的范围。
连县城都没有去过。
他对“文化人”的理解,还停留在以前去乡里的茶馆中,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单口相声里面,那些什么“三顾茅庐”、“孔子周游列国”、“吴用智取生辰纲”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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