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十五章 谁是谁的命(2 / 2)

齐老汉叹了口气,道:“遇到这种事情,人人避之不及,你反倒是想帮人扛一些么?也难怪你生意做得好,只是我看这冯寡妇可不只把你当成普通街坊。我总觉得她看你和看别人不一样。”</p>

“呵呵呵.”陈屠反而得意的笑了起来,“老哥,你这是夸我长得好看么?”</p>

齐老汉也被他逗笑了,但下一刹那,他的笑容却又消失了。</p>

因为有几个所有街坊都讨厌,但又惹不起的人走了过来。</p>

“掌柜的好生意,财源广进,四季发财啊!”</p>

一上来开口的,就是那个胸口一撮黑毛的五坊小儿,这人叫做常小乐,以前一直是戚黑鸟的跟屁虫,不过没太大本事,打架都躲后面,所以戚黑鸟遇到一些正经事情都不太乐意喊他,这倒也好,上次那闹鬼,被他凑巧躲过了一劫。</p>

“发财发财,大家都发财。”陈屠三两口吃完手里的蒸糕,连连作揖。</p>

“这家伙,果然只会见人就笑,没个脾气。”常小乐一看就乐,却是又马上叹了口气,“掌柜的发财,但最近我们的日子都难过的很,有两个兄弟病得厉害,就不知道掌柜的能不能接济接济。”</p>

齐老汉面色微沉,但又不敢出声。</p>

陈屠笑道,“那谁都有个难处,都是街坊,客气个什么。”</p>

常小乐顿时嬉皮笑脸,“掌柜的大气,你这生意做得大。”</p>

陈屠掏出一小块银子塞给了常小乐。</p>

常小乐眼睛一亮,这起码得有二两。</p>

“掌柜的你忙,我们记得你的好,不打扰了啊。”说完他要走,却又突然转身去店里拿了些香烛和线香,店里那伙计也不敢说什么。</p>

他身后一个汉子倒是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拿这做什么?”</p>

常小乐笑道,“过年时候反正要用,这不省得买了?”</p>

“陈掌柜,你看看。”齐老汉看着那些五坊小儿兴高采烈的离开,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看刚说克男人,这不这群人就来找麻烦。你看他们要钱,也没去别个商铺,就盯着你来了。”</p>

“真把这算冯家寡妇身上也行。”陈屠却是一点不在意,笑道:“破财消灾,就算我给她挡了点命里头的霉运。”</p>

“你啊。”齐老汉忍不住直摇头。</p>

但他心里头是真觉得陈屠这人不错,“今晚你别弄什么吃的了,我有个亲戚送了两只咸兔过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喝两口。”</p>

陈屠笑道,“那这天赶紧黑吧,老哥你的手艺,真的想起来让人流口水。”</p>

……</p>

天是慢慢的黑的。</p>

群贤坊里头,冯寡妇家里不仅吃晚饭比较早,而且是早、中、晚三餐都有,都比较准时,不像周围大多数街坊邻居家里头,有的只吃两顿,有的是吃东西不怎么定时。</p>

这冯家只剩下了一个寡母,冯寡妇膝下也没有儿女,但好歹之前家境比较殷实,冯寡妇又接了些活在家中干,所以日子倒还勉强过得去。</p>

冯家的这个寡母也不到五十岁,身子也还强健,就是儿子死了那年,有些过于伤心,两只眼睛哭得落下了眼疾,看远看近都很模糊。</p>

冯家老太太在街巷中为人口碑也不错,以前也读过一些书,虽说都觉得她儿子是被这个女的克死的,但她即便伤心欲绝,也并未对她这儿媳说过一句重话。</p>

两人相依为命,都和和气气的。</p>

冯家这个寡妇其实也才二十六,叫做袁秀秀,从未生养过,比这街巷之中同龄的女子都看上去年轻,只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平日里不打扮不说,还刻意穿得土气,见人也从不抬头,尤其看见男子,还绕着走。</p>

所以齐老汉见她给陈屠经常送些东西,就自然觉得她是看上了陈屠。</p>

袁秀秀刚刚将饭碗放在冯家老太太的手中,却看到冯家老太太双手捧着饭碗,又慢慢放下,又缓缓说道,“我托人打听过了,你送去陈掌柜那的所有东西,他都没嫌弃,尤其今天齐老汉也对陈掌柜实话实说说了你的事情,但他还是吃蒸糕吃得高兴。之后他还托人送了些劈好的干柴过来。”</p>

袁秀秀本来也已经端起了饭碗。</p>

听着这样的话,她眼泪就一滴滴的掉落在了饭碗里。“娘,你别把我往外赶,我们就两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不成么?”</p>

冯家老太太眼睛里也充满了雾气,她有些艰难的伸出手,摸着袁秀秀的头顶,慢慢说道,“你傻呀,我这一辈子很快就没了,但你这一辈子还长。现在但凡有一两个不信邪的上门来撩拨你的,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帮帮你,但总有我挡不住的。像我们这样的弱女子,在这长安城里头,就是无根的浮萍。我们现在还算安稳,但谁知道呢…我这么好的一个闺女,总得有个男人可以依靠,也不图什么富贵,生病的时候,有个人给你端汤递药也好。”</p>

袁秀秀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娘,但我不想害人,我天生命苦,怨不得别人。”</p>

冯家老太太摸着她的头,道:“我也不想害人,不过这陈掌柜来的第一天,我就觉得他和一般人不一样。我让最早给你算命的那个先生,偷偷的来看了他一眼,那算命先生说,哪怕不知道他的八字,看他的面相就命硬,而且算命先生说这人身上杀气足,你应该克不了他。”</p>

袁秀秀抽泣道,“我还是怕害了他。”</p>

“傻孩子,又不瞒他。”冯家老太太突然慢慢的笑了起来,“实话都告诉他,你就这命,看他要不要。”</p>

顿了顿之后,她又感慨的说道,“其实你这样的好姑娘,谁又不要呢,我儿子哪怕知道你命硬克夫,他娶你的时候,也没个犹豫啊。”</p>

黑夜和陈屠身上的黑色锦袍融为了一体。</p>

他提着两壶酒,静静的站在冯家的后院墙外,轻易的听清楚了两个人的对话。</p>

他原本就看得出这冯家寡妇长得不错,看着也很顺眼,看性子也是很好。</p>

但也仅此而已。</p>

并没有说有特别的男女之情。</p>

但听着那眼泪掉落碗里的声音,听着袁秀秀不断说不想害他,他心里却有了异常的感受。</p>

他缓缓的抬起头来。</p>

看着这些已经变得熟悉的街巷,这个时候,他才感到了真正的烟火气,感到了自己不像是一头阴山来的孤狼,而是变成了一个真正活在长安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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