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这件事在李老夫人的强硬要求下落成，拿了银子的人向她拜了两拜，依次离开。</p>

刘氏走到老夫人跟前行礼，起了身，又嗫嚅地看向魏青棠：“王、王妃……”她还有一事相求，是关于她那个侄儿的，刘珉之前为魏九做事他们全家鼎力支持，可树倒猢狲散，如今她却希望从没让他来过京城。</p>

魏青棠看着她的神情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淡淡开口：“三娘放心，我会让珉表哥平安出来。”</p>

刘氏大喜，激动得拜下身：“多谢宸王妃！”如今阉党人人喊打，刘珉能从牢狱里出来就是万幸，她不敢再奢求其他。</p>

对着二人再拜了一拜，刘氏转身离开……</p>

不一会儿，督公府的人走了干净，只剩李老夫人和钱嬷嬷。</p>

钱嬷嬷无儿无女，侍奉老夫人多年，这时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李老夫人见状也随了她，只道这凄清的府上还有一个人能说说话。</p>

魏青棠见状忍不住问：“外祖母，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这督公府迟早是要被查找的，不如您到我那里去？”</p>

李老夫人苍老的脸上露出抹笑：“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哪有娘家人跟到婆家去住的……放心，老身自有打算，我老太婆年纪大了，懒得动了，就留在这儿。”</p>

魏青棠一惊：“这怎么行，你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p>

“谁说一个人，不是还有钱嬷嬷在吗？”李老夫人笑着打断。</p>

魏青棠还要再劝，可老太太摆摆手叫她不必说了。</p>

李老夫人望着门外，往日里朱门酒肉迎来送往，今夕门庭寥落冷冷清清，她脸上浮起一丝感慨的笑，平定宁和：“吟越丫头，你不懂，虽然魏九作恶多端，但他对我这个丈母娘从未失孝。如今他倒了，我老婆子也总得替他守着这个家……”</p>

魏青棠看着老太太深远的目光，一时肃然起敬。</p>

魏九在位时的荣华她享过了，魏九失势时的落魄她也经历，李老夫人虽一直礼佛来逃避魏九犯下的罪孽，但某种程度上而言，这未必不是她的担当。她也不再劝李老夫人，只想着之后要打点一下，别让外人太为难她，这时老太太道：“对了，魏九书房里还有些东西，你去看看吧，有用得着的，就带上。”</p>

魏青棠一怔，眸光微凝：“外祖母……”魏九书房里的东西很可能是他这些年的罪证，李老夫人这种时候叫她带走，便是冲着给他定罪的。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李老夫人和蔼道：“去吧，我歇一会儿过来。”</p>

魏青棠默然起身。</p>

督公府里和从前一样，假山流水，熟悉的景象。</p>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门口，里面已经被搜过一轮了，大量书纸散落在地上。魏青棠走到最里面，书案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箱。那木箱的锁已经除了，应该就是李老夫人要交给她的东西……</p>

魏青棠走上去，打开，木箱中叠放着很多书信，全都是魏九亲笔写下的。</p>

魏青棠拾起一一看过，如何打击异党、如何构陷忠良、如何残害百姓……他命令手下使出来的手段触目惊心，哪怕隔着纸张都让人胆寒。她飞快翻了十几封，越发惊怒的同时，也发现一个名字十分频繁地出现。</p>

——翠翠。</p>

魏九给鬼罗刹等人的去信不过三四封，可给这位“翠翠”的信函有上百之多。</p>

里面详细记录了他每日的行程，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事无巨细全部写下来，言词之温柔，让她很难想象这是出自那个喜怒无常的老太监之手。</p>

翠翠是魏九的第一房妻子，当年和他在掖庭宫伺候，青梅竹马。后来魏九得势立刻向皇上要了她，可惜红颜薄命，翠翠过门不到一年就死了，接着魏九又娶了白氏刘氏等二三四五房。</p>

魏青棠一直以为女人对魏九而言，不过是供他取乐的玩物，可如今看着魏九的纸纸书信，全都是写给翠翠的，里面不少还是在翠翠死后写的，不由想着难道是真爱？</p>

一念及此，只觉荒谬得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