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骄阳似火,大盛北境却下起了雪。</p>
鹅毛似的雪花扑簌簌落了三天,房子、屋子、骡子、马车,连那条号称永年不结冰的悬镜湖也覆上厚厚一层雪。</p>
这里的百姓早有先见之明的换上毡帽、裹起棉袄,只有半途而来的旅人冻得半死,还不得不冒着风雪继续前行。</p>
“呼……还有多久啊?实在太冷了……”一个容貌俊朗、眉梢眼角却凝起白霜的男子忍不住问道,走在头前的领路人回头,瞪他眼道,“刚才不跟你说了吗,这才到祁峰山,悬镜湖还在那里面呢,至少还要走三个时辰吧。”</p>
“三个时辰?”男子不由惊呼,那领路人停下,没好气道,“你们到底去不去?早先来的时候我就跟你们说过,这条路险峻,路上又下着大雪,最好不要走,是你们那位老大爷一个劲儿地求着我,我这才心软答应的。早知道,就不揽这破事儿了……”</p>
男子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后面一个颤巍巍的老人走上来道:“对不住了这位小兄弟,继续往前走吧。”</p>
那领路人撇撇嘴,继续往前,男子扶住老人,担忧地低声道:“爹,这风雪太大了,我担心您和杨老爷子未必顶得住啊!”</p>
老人看他眼,道:“顶得住也得顶,顶不住也得顶,你以为你崔世叔一个人在京城,就好过吗?要是这次还找不到宸王……”他说着,长长叹了口气。</p>
男子面色微沉,目光带点嘲讽:“找得到又如何,爹,都整整五年了,你以为他还会管这大盛朝的事吗?”</p>
原来这一对父子正是谢清泉和谢淮英,他们不远万里赶赴至此,就为见那个人一面。</p>
谢清泉闻言没作声,拍拍儿子的手,他回头望了眼马背上几乎被冻成冰棍的老人,道:“总算还有这位英老国公在,哎,他当年和宸王有半师之谊,说不定能劝他回心转意……”</p>
一行人顶风冒雪,在白皑皑的土地上落下一行脚印,很快又被风雪淹没。</p>
离此不远的悬镜湖。</p>
一只信鸽飞过。</p>
秦恒接到密报展开一看,快步走入湖边一座木屋。</p>
那座木屋虽临湖而建,却半点不觉冷,里面没有掌灯,也没有点火,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在这里凝了固一般。</p>
“主子,”</p>
秦恒轻声开口,“谢阁老和杨老国公过来了,您要见见吗?”</p>
那木屋最深处,坐着一个人,月白色的长衫纤尘不染,银灰色的狐裘犹胜白雪。可他闭着眼,黑而密的长睫细细垂附其上,不曾睁开,也不曾动过,对于秦恒的话,他也没有反应,整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仿佛陷入了永眠。</p>
秦恒见状却明白了什么,面色一黯,低了低头。</p>
他径自退出屋,方城和竹一都守在门口,见他出来,满怀希冀,可见着他摇头,又都心落谷底。</p>
五年,整整五年了。</p>
主子什么人也不见,什么话也不说,若不是每次送进去的饭菜有动过的痕迹,他们几乎都要怀疑,主子是不是已经去了。</p>
这五年间,雪衣卫、梅竹二部,他们派出去的人马几乎踏遍每一寸土地,可依然没找到王妃的下落,起先一次次的希望,到一次次的失望,再到如今的麻木,心如止水,别说主子,就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都快要疯了。</p>
“去他娘的,我受不了了!”竹一跳起来,昔日的少年,现在嘴边也长了一圈胡茬,他恶狠狠地瞪着祁峰山的方向,“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主子在外杀敌,出生入死,他们是怎么对王妃的?现在还有脸来求主子,我呸!”</p>
这脾气最暴的吹响口哨,两条猎犬嗖嗖窜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