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云殊回来得很迟。</p>
这几天他早出晚归,几乎看不见人。</p>
魏青棠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靠近,才睁开眼:“回来了?”</p>
烛光摇曳间,只见男人褪下大氅,走过来俯身在她额间吻了下:“嗯,睡吧。”</p>
感受到额间温度,她弯唇笑了笑,翻过身打算继续睡,突然又想起什么:“昭儿醒了,你去看过没有?”</p>
云殊一怔,显然是没有。</p>
他看看外面天色,想说明日再去,可眼前女子支起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p>
云殊会意,面上闪过分无奈:“不怕吵醒他?”</p>
魏青棠摇摇头:“吵醒便吵醒,阿殊,你这儿子像你,不止容貌像,性子也像,所以有些话,还是直说得好。”这是她常年跟杀神打交道得出的经验,像他们这种人,往好了说是性子沉稳不善言辞,往坏说就是闷葫芦一个,什么话也不说全憋在心里,根本猜不到在想什么。</p>
所以对付这种人,最好就是开门见山,有什么说什么。</p>
云昭房外,夜凉如水。</p>
向来无所畏惧的杀神脚步也有片刻迟疑。</p>
青儿叫他过来,有话直说,可说什么?</p>
和孩子打交道,他向来不擅长,尤其昭儿不像琅琅,会自己找话说,所以他在屋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推开。</p>
屋内,昭儿早已醒了。</p>
他神情警惕地坐在那儿,右手放在枕头下,像是摸着什么东西。</p>
云殊一眼就看穿了,淡淡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动。”</p>
昭儿顿时蹙紧眉头:“你说什么?”他对这个爹向来没好感,尤其眼下再说上这么一句,更是激得敌意满满。</p>
云殊却神色如常,清冷视线在枕头下一晃:“一,我已发现你的兵刃。二,你赢不了我。对敌之策在于攻其不备,既无不备敌又强于己,当隐忍蛰伏,再寻机会。”他极少说这么多话,可这一说下来,昭儿却难得沉默了。</p>
他知道他是对的,所以握着小刀的手指逐渐松开。</p>
可想到就是眼前这人对不住娘,又遽尔握住:“谁说我赢不了你!”</p>
云殊目中闪过一抹讶色,接着却微微点头:“不错,有斗志。”</p>
昭儿愣了:“你……”他满以为他会讽刺他、会说他不自量力,可冷不丁冒出这句,倒将他的计划全打乱了。</p>
少年抿紧嘴唇,默了好一会儿才偏开脸:“你到底来干什么。”</p>
云殊看着他,想到魏青棠说过的话,启唇欲言,可终究是说不出口。</p>
昭儿不耐烦了:“大晚上的你到底要干嘛,不说就走!”</p>
云殊沉默片刻,启唇:“你做得不好。”</p>
“???”</p>
昭儿扭过头,相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片刻后,冷笑一声,“大半夜过来,宸王就是为了训斥我这个儿子做得不好?”原先因为他的肯定生出的那一丝丝窃喜瞬间烟消云散,那一丁点好感又被扼杀回萌芽。</p>
云殊再次沉默一阵,却道:“你本可以做得更好。”</p>
“?!!”</p>
昭儿一惊,抿紧唇,云殊却因开了个口子,反而顺当地说下去:“孙子兵法强而避之,避无可避破釜沉舟,亦有五成胜算,你选择应战,无错,但该先保全自己。”</p>
语毕袍袖轻拂,出屋离去。</p>
留下昭儿在床上怔怔坐着,咀嚼他的话,脸上渐渐有明悟之色。</p>
第二天一早。</p>
魏青棠把追风叫过来,这条白藏獒昨儿在昭儿院子里听了一晚墙角,等它把父子俩的话同她说上一遍时,魏青棠一口茶水喷出来,差点没呛死:“他就这么跟他儿子说得?”</p>
追风嗷呜一声舔了舔爪子。</p>
魏青棠扶额,这尊杀神,真是够别扭的,明明就是担心儿子安全叫他先保护自己,还要找出这么一大堆洋洋洒洒的理由,真是……</p>
好气又好笑。</p>
她无奈地捏捏眉心,想着要不要跟儿子解释一番的时候,一个雪衣卫进来,说外面有人要见她。</p>
“是什么人?”</p>
“属下不知,那人只说是王妃的故人,他坐在马车上,那里面似乎还躺着个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