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闯贼果如沉巡抚所预料,被激将法激得恼羞成怒,已经从洛阳、郑州一带全师东进,围困开封了。想来用不了几日的准备,便能开始全力攻城。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攻城了。”
“开封告急,算是一个坏消息,不过好歹也缓解了闯贼西进回陕的压力,刚上任不久的孙总督,或许能缓口气,重新整备三边人马,巩固潼关。”
李自成开拔后仅仅三天,身在南阳的杨嗣昌便知道了消息,他的心腹监军万元吉,第一时间把打探到的情报传递了上来。
杨嗣昌的健康状况比一个月前又差了些,须发已经全白,显然是忧虑担心所致。听说李自成这般孤注一掷,饶是原先就有计划、他依然不免后怕:
“开封能守住么,要不要北上增援……要是开封真丢了,咱恐怕免不了陛下降罪,而且不止老夫一人。老夫年近六旬,死不足惜,可你们还年轻,被牵连着无法为国出力,就太可惜了。”
万元吉大惊,还以为阁老是最近精神恍忽闹湖涂了,连忙提醒:“阁老勿惊!这不是我们和沉巡抚说好的计策么?
闯贼现在人马正众,咱怕的就是他四出野战、挑软柿子捏,寻求贫穷小城一股席卷而去,虽然每座城池抢不到多少钱粮,但若是他想积少成多,只怕能糜烂整个河南河北,那时候咱们才是不得不与之野战决战。如今他被开封坚城吸引,这是好事啊!”
杨嗣昌一愣,叹了口气:“老了,年纪越老,胆子越小,这两年总是出意外,都已经吓怕了。也罢,那就依计而行,咱原本该做什么来着?”
万元吉提醒:“按计划,我们虽然不怕李自成攻开封,但要虚则实之,对外宣称害怕李自成攻打,所以让左良玉前出到桐柏山险隘叶县,
再让刘国能部从淮南的信阳沿汝水北上、前出至汝宁,两军都分别前进至南阳府、信阳府与开封府的交界,摆出随时北上与李自成决战的姿态。
再假装沉树人部也被您催逼、跟着刘国能一起北上,从信阳到了汝宁,待机而动——而且上述计划,要连咱自己人都骗,左良玉必须真的出动,而刘国能、沉树人有没有出动,至少也要告诉南阳这边的我军高层,让他们以为刘、沉出动了。”
杨嗣昌拍了拍脑袋,苦笑道:“确实,老夫身边有细作嘛,只好连自己人都骗了。如此李自成也得分兵提防我们,攻打开封的投入就不敢太彻底,你就按计划行事吧。”
杨嗣昌这个布局,还是挺灵活安全的,进可攻退可守,不会被李自成逼得不得不野战。
因为南阳盆地和开封之间,是有桐柏山这个地理天险的,在叶县守住翻越桐柏山的垭口,李自成至少需要数倍的兵力才能主动进攻。
历史上,无论是此前还是此后,明军跟李自成在河南野战失利,都是明军出了桐柏山和淮汝天险防线、主动进攻,才被击溃的。
从这点上,也不得不说崇祯的坑——他经常对丢失土地零容忍,逼着督抚和将领主动进攻。不愿意丢失存土本身没问题,可不了解情况、不明敌我强弱就盲目逼着进攻,无疑是跟李隆基逼哥舒翰出潼关白给一样的性质。
历史上汪乔年的覆灭,就是因为前出到了离开桐柏山、伏牛山险要的襄城——而稍微了解一点河南地理的都知道,后世平顶山市下辖就有两个县,南边的叶县,北边的襄城县,相距不过六十里,
最大的区别只是叶县到襄城要往北翻两个小山头长城山和首山,正是翻过了这两个小山头,导致襄城一带已经是河南平原腹地了,无险可守,到了那儿就被优势兵力的李自成歼灭。
杨嗣昌现在的部署,还没有迈出这危险的一步,始终据险而守,所以暂时可以跟躲在潼关里的哥舒翰一样稳。
……
杨嗣昌按照跟沉树人约定的计划执行下去之后,很快又是三五天过去。计划中需要调度的各部,也都陆续移防到位。
如今移镇南阳、直接在杨嗣昌眼皮子低下驻军的左良玉,是不知道这个计划全局的。左良玉这两年保存实力的表现,也让他受杨嗣昌信任的程度,远远不如沉树人,所以他只配在这个计划中当一颗棋子,只负责执行命令就行,别的不是左良玉能过问的。
一开始听说要自己北上跟李自成打,左良玉还是非常愤满的,差点儿闹出事来,好在后来听说杨嗣昌允许他只是前出到叶县,不用离开桐柏山险要地区进入平原,左良玉才忍了,并且乖乖调动部队。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跟潼关内的哥舒翰一样稳,暂时安全有保障,没必要铤而走险抗命——
就算将来要抗命,那也得等相当于“李隆基逼哥舒翰出潼关”的那道乱命下达、不得不抗时才抗,现在能多忍一时算一时。
左良玉都听命了,刘国能那边当然也会听命,而且刘国能是提前得了沉树人打招呼的,所以他不但自己的部队要北上布防,还会在几天之后,打出沉树人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