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乾川想起在傅公馆第一眼见她，唤他“乾川哥”时，少女娇软明媚的可爱。</p>
有阿爸姆妈和大哥宠她，却端庄温柔，体贴他穷困潦倒，送她礼物，是他亲手制作不值钱的风铃，她比收到翡翠宝石还开心。</p>
想起她闺中时，他和姆妈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袜，都由她一手包办。</p>
姆妈口口声声称赞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p>
他也认可这句话，满心狂喜迎娶她进门。</p>
没料到，她的身子竟然在婚前被别的男人尝了鲜。</p>
事关她的名声他的脸面，他把这件事牢牢压抑在心底。</p>
忍着厌恶把她娶进门，大婚当天出征，不必与她同房，他长舒一口气。</p>
甚至在行军路上，盼望这场战役拉得越长越好，他压根不想面对失贞的她。</p>
纷飞炮火中，乔曼的干净，让他更厌恶傅安安的放荡。</p>
休弃她迎娶乔曼为少夫人，是他给她最后的脸面。</p>
眼下背负着汉奸罪名，没有他的庇佑，她死定了。</p>
然而，她终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p>
就算死，她也该死在他身边。</p>
得知她失去贞洁的那一刻，他恨她厌恶她，却从未想过要她死。</p>
他要她活着日夜承受他的怒火，而不是一死百了。</p>
朱乾川扭头看着乔曼那眉飞色舞的明媚笑脸，用力顶了顶腮帮子，心中突然生出豁出一切的胆气。</p>
“督军办公处有急事，我去处理，你好好陪着姆妈。”</p>
朱乾川在少帅府门口，正要跨上汽车，被乔曼拽住了手臂。</p>
她挺着六个多月的孕肚，圆润的肚尖顶在朱乾川笔挺的军装上，眼尾斜斜往上挑，傲冷地哼了声。</p>
“阿川，在我面前少耍花招，你是不是想去谍报局把傅安安捞出来？”</p>
朱乾川皱眉，岔开话题，“外面刮北风，天寒地冻看起来马上要下雪，你赶紧进去，别受凉了。”</p>
“你别转移话题，我就问你，到底是军政府有急事处理，还是为了捞傅安安出来？”</p>
朱乾川沉默了。</p>
沉默，就是答案。</p>
乔曼心中，渗透几分寒意。</p>
当初她在那么多高官巨鳄中选中朱乾川，正是看中他性格中的优柔寡断，对人对事犹豫不决，才给了她取代傅安安、完美上位的机会。</p>
三年前，他迎娶傅安安的前夕，她在法国医院早就买通的医生，在他面前，污蔑傅安安失去清白。</p>
她清楚看到过他眼里的绝望。</p>
是希望破碎的痛。</p>
他是真的爱过傅安安，纯粹炙热。</p>
让她嫉妒。</p>
于是，她想抢走他的真心。</p>
广福战役中，他被炸弹炸烂了半边身体，流血腐烂，她不眠不休贴身照顾。</p>
又不动声色地让他不断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骑马、开车、打枪，样样精通，足够匹配他并肩作战。</p>
硝烟炮火中，随时都可能丧命，活过今天赌明天。</p>
热血与激情的撞击，比烟花更令人炫目。</p>
他终于舍弃对傅安安的最后一点情意，甘心情愿给她少夫人的名分。</p>
回到海城后，她几次打着“傅家满门汉奸”的名义要求杀死傅安安，斩草除根。</p>
念着年少时的那点情分，他却迟迟下不了手。</p>
可在床榻上跟她抵死缠绵的时候，他早就把傅安安抛到脑后。</p>
现在傅安安被逮进谍报局必死无疑，他又舍不得傅安安死，想去救人。</p>
乔曼当初有多喜欢他的优柔寡断，现在就有多厌恶他的优柔寡断。</p>
“阿川，傅安安的事，沾不得，汉奸罪名，谁沾上谁死。”</p>
乔曼吸了口气，满腔怒火咽回肚子里，换了张柔婉的面孔，说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还有姆妈，还有我们的孩子，难道你想孩子生下来，就被人辱骂是汉奸的儿子？”</p>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朱乾川。</p>
他微微弯腰，伸手摸了摸乔曼圆溜溜的肚子，面露内疚，“阿曼，抱歉，是我冲动了。”</p>
刚才他凭着一腔孤勇，想冲进谍报局带走傅安安。</p>
这会儿被乔曼打断，那股子冲动就歇火了。</p>
乔曼说的没错，汉奸罪名，谁沾上谁死。</p>
傅安安恨他为了乔曼舍弃她，高调登报跟他和离，又大闹他和乔曼的大婚宴席。</p>
他与傅安安，早就形成水火不相容的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