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江阳心想对自己这么狠的嘛？

他刚想帮超市老板品鉴一下，这可乐有多假，忽看见了烤肠。

“来几根烤肠吧。”

江阳伸手去身后背包那钱包。

超市老板摆手：“不用，你要给钱，我不卖给你了。”

“哦。”

江阳收回手。

留下超市老板意犹未尽，他还想多拒绝几次呢，这样显得有情义。

江阳拿了一根烤肠，咬了一口，环顾一下四周，这小超市还挺大的，几乎什么东西都有，“你在这儿开店，躺在躺椅上多舒服，怎么想着加入乐队了。”

超市老板拿了把椅子，让江阳坐，他也拿了根烤肠坐在旁边。

尹向眼巴巴的看着，目光跟着烤肠动，但没人理他。

“我儿子现在高二，前半年写作文得了个高分，题目叫《我的父亲。”超市老板拿着烤肠连说带比划，“我高兴地拿过来，然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发现写的根本不是我。”

尹向：“隔壁老王？”

超市老板想找瓶劣质白酒让这孙子继续喝。

超市老板：“或者说，是一个压根不存在的我。”

他既没有作文中的辛苦和勤奋，也没有卖血也要给孩子什么好的学习环境之类的。

“我拿着作文想了想，我确实没什么好写的，没有悲惨的童年，没有狗血的青春，初中高中暗恋过班花，但没人喜欢我，学习上没有高光时刻，爱情上没有轰轰烈烈，父母健在，没出过意外——”

江阳觉得这是凡尔赛。

“——没泡过酒吧，没做过恶，没考过研，没让人打过胎，没分过手，没离过婚，跟爱人相亲认识的，合适就在一起了，没当过老板，没开过豪车，不会唱歌，不会演戏，人到中年开了个小超市，每年不发财也不至于饿死，每天往这儿一躺，这就是我的一天。”

超市老板问江阳：“这种感觉你懂吧？”

江阳还没说话呢，尹向又补充了一句：“也没过隔壁老王。”

超市老板看他。

这故事不要也罢。

超市老板回头看着江阳：“你不懂。”

“你的夫人是大魔王。你喝一杯可乐都有人在乎，你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你可以玩摇滚，可以玩话剧，你可以无忧无虑的玩游戏，不用担心错过一笔生意，不用担心没按时完成任务，不用担心没有工作没有饭吃；你失业一次，就有人给你唱《像我这样的人，《佚名先生，你的故事里有大魔王，已经很长很长了——”

但他不一样。

超市老板小的时候，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是某某故事未来的主角，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多么英雄。后来，渐渐成长，不知不觉的就成了一个没有故事的普通人。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我儿子想给我立个碑，估计都得找人好好润色一下。”

甚至于——

墓碑上写的那个人，就跟作文上的《我的父亲一样，艺术加工的都不知道是谁了。

这番话说的，就跟写作文一样。

尹向：“你儿子肯定是你儿子，绝对不是隔壁老王的。”

超市老板：“我谢谢你啊。”

尹向挥手：“不客气！”

超市老板没理他，回头看着江阳。

他不是年少轻狂，还幻想着改变世界，让全天下所有人都正眼瞧他，他现在只是想加入乐队，有一段特别的故事，哪怕在儿子高考的时候，能给儿子做一笔素材呢。

江阳想了想。

“你能把刚才说我和我老婆的话再说一遍吗？”

听起来就好幸福。

超市老板：……

尹向也不知睡着还是醒着，就那么躺尸一样躺在躺椅上，“揍他！”

超市老板：“你怎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