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与昭雪的家乡，在一片蓝色冰川之后，天色清而透，温而润，山岩溪流，淌淌而下。”</p>

“两只白鹭，从涓涓溪流中悠然而飞，由低至高，跨越昆仑，我瞧着它们飞得愈发高，俯瞰秀丽山水，人间春色。”</p>

“便也想着，我与昭雪，有朝一日，也要成了那雪鹭，跨遍山川云海，阅遍人间无极。”</p>

他抬起头来，自嘲的笑了笑：“可惜，天不遂人愿，他太过儿女情长，不是一统江山的料。”</p>

陆温盘腿，坐在地上，低声道：“他是不是，暂且不论，可你凭什么认为，薛雅之是？”</p>

苏宛平静道：“至少他对南朝的将军，没有半分怜悯。”</p>

陆温也道：“依你之见，是因乌行雪瞒下了靖安将军之事，才造就了朱雀营将士的悲剧？”</p>

“难道不是？”</p>

陆温摇了摇头：“我且问你，南朝换个将军来守，你朱雀营便能毫发无伤，不费吹灰之力，夺取南凉十五州，五十二郡么？”</p>

“是战争造就了死亡，不是秦无疏，更不是他。”</p>

苏宛怔了怔，垂眸，默然不语。</p>

陆温缓缓起身，灯影惶惶，拉长了她的影子。</p>

“我想，即便你奉薛雅之为主，也一定有自己的思想，而你现在，太过迫切了，太迫切想要完成统一了。”</p>

“你对于以战止战的迫切，对于天下一统的迫切，是他精准控制你的手段。”</p>

“那么薛雅之，给了你什么承诺？”</p>

他嗓音黯哑，缓缓道：“他要与北狄人合作，共举百万兵事，共同攻入祁州，而后，将南凉五十郡一分为二，隔江而治。”</p>

陆温阖目，心绪如麻，紧扣掌心：“为了一统，引狼入室，值得么？”</p>

他冷冷一笑：“先灭了南凉，届时再将鞑靼赶出去不就是了？”</p>

陆温逼近一步，拍了拍掌，叹道：</p>

“好一个空有一腔意气的酸腐状元，为了自己遥不可及的幻梦，将北边险要地势拱手送给异族。”</p>

“若祁州落入北狄之手，你便是南北国史上，最为无耻，最为短视，最为卑劣，最为下作，后人绝无及也。”</p>

北狄作为雁门关外的游牧民族，因受邙山、玉山天然险阻，隔绝再外。</p>

加之近几年北狄暴雪极盛，粮草不达，才勉强得了几年和平。</p>

如若放他们入了祁州，中原阔坦之地，岂不等于，狼入虎口？</p>

定是阿兄与乌行雪在朝堂将薛雅之的提议驳了回去，才叫他们暗使诡计，挟她以迫二人。</p>

暗室之后，似有风声，苏宛缓缓起身，按下机关，那暗室石砖略一翻转，竟缓缓走出一人。</p>

苏宛拱手下拜：“主人。”</p>

来人未穿官服，只是一袭玄衣，一束玉冠，剑眉朗目，威风凛凛。</p>

他抬眸，仔细打量了陆温片刻，才坐回了高椅，眼神阴鸷。</p>

“还以为是怎样绝色的女子，才将他迷成了这幅模样，不过一个妓罢了。”</p>

陆温掀袍而跪，面色如常：“依民女看，小安王与燕王两败俱伤，大为不妥，我倒有个法子。”</p>

薛雅之挑眉：“哦？”</p>

陆温道：“只是话已至此，玉容坊的姑娘无辜受了刑，她们底子弱，撑不了几日，还请将军放她们回去，我一人留于此地。”</p>

薛雅之唇角勾出一抹顽劣笑意：“本王想抓就抓，想放就放，本王偏不放人，能奈我何？”</p>

陆温伏地又拜，沉声道：“将军不是不想放，而是，要我拿旁的来换，是么？”</p>

薛雅之啧啧了一声：“你是乌行雪的妾，若本王染指了他的爱妾，你猜，他会不会为红颜冲冠一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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