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细细打量着乔荷的眉眼：“入制药司者，无论男女，需识辩百草，陆荞，你不该留下这样的破绽。”</p>
按林玉致所言，刑部叫他们画的押，其中便有承认滥用迷药之事。</p>
既下迷药，身如泥塑，魁梧大汉亦不能相抗，即便是弱女，也只引颈任人宰割。</p>
乔荷有一瞬惊愕，但旋即面色如常，盈盈笑语：“陆荞是谁？可是我与那位陆荞长相相似，叫姑娘错认了去？”</p>
陆温冷冷看她一眼：“我大可直接拉你去见官，我之所以没有，是想问你一句，为什么？”</p>
乔荷不答，捏着茶盏，指节苍白，淡声反问：</p>
“盛姑娘既姓陆，又为何要假借盛氏身份呢？”</p>
陆温笑了笑：“你既那日看的真切，便也知道，我当着陆永的面，割他爱女一鼻，而他不敢抗，不敢驳，只能跪下磕头，连连告饶。”</p>
“就该知道，我这假借身份一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p>
此言一出，几个姑娘顿时白了脸，滴流转动着眼珠，再次打量着陆温。</p>
她穿的是件雪纱罗裙，外头罩着件天青色暗金织就的绸缎褙子，身无点翠，不涂脂，不抹粉，颜容秾丽，气质却清绝。</p>
一行一动，张狂又恣意，绝非小门小户便可娇养出来的。</p>
当即便有一女子连忙出声相劝：“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乔姑娘，您是女学的二甲，入崇文馆在即，还是与陆姑娘解释清楚吧。”</p>
那乔荷还算镇定，再次逼问道：“陆姑娘如此说来，是承认自己欺上瞒下，假借身份，入四署应试了？”</p>
她顿了顿，冷笑一声：“那么这四署女学的魁首之名，是否也该拱手让人？”</p>
陆温默了半晌，自己由南人入北籍，是正儿八经在灵台府走了流程的。</p>
加以担保的，还是鼎鼎大名的灵台刺史，现今的刑部侍郎苏宛。</p>
可盛氏女毕竟是盛氏女，她嫁入王府，约莫是谢行湛瞒着陛下私自行事。</p>
一无官府文书，二无宗师玉牒，若以户籍之名，安她个不尊形制之罪，倒也使得。</p>
陆温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为什么弑父？”</p>
此言出，满堂惊，震得那几个姑娘面色发白，有几个还想拔腿就溜。</p>
被陆温一阵眼风扫过，两股颤颤，跪倒在地，捂着耳朵不敢再听了。</p>
能入官学的，都不是什么蠢笨之人，这临松弑父的大案，传的沸沸扬扬的，除了礼部尚书陆永那一家，还能有谁？</p>
见乔荷不答，陆温挑了挑眉：“我昨儿个才回临松，口渴得紧，能不能向陆五姑娘讨杯水喝？”</p>
她为这事儿，跟她瞎折腾个什么劲儿？</p>
户籍应考之事，就是闹到陛下面前，也最多只是被申饬两下。</p>
而陆荞弑父之事，说出去可就大了。</p>
当今陛下，以仁孝治国，只要这弑父二字传扬出去，无论真假，她这崇文馆女学生之名，自然是鸡飞蛋打了。</p>
和她预料的一样，乔荷勾了勾唇，反而面色坦然，先是给陆温斟了杯茶水，自己又夹了两筷子的松鼠鳜鱼，才慢悠悠道：</p>
“哦，这么说来，我是听明白了。”</p>
“盛姐姐是把我认成了尚书府的三小姐，听闻几个月前，尚书府的灭门大案，有一人犯再逃，听闻那凶手正是家中三女，名唤陆昔。”</p>
她抬眼，唇角浮起一丝诡谲笑意：“莫非，盛姐姐刚才说自己不姓盛，反姓陆，是陆昔的陆？”</p>
陆温也笑：“是啊，我就是那个被刑部通缉的陆昔。”</p>
她似乎怔然于陆温的直言不讳，静了半晌，漠然道：</p>
“陆三姑娘不去刑部投案自首，反来寻我作什么？”</p>
陆温道：“想问一句为什么？陆五姑娘。”</p>
几个姑娘你瞪我，我瞪你，总算从二人的交流中捋清了那灭门大案中的前后纠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