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苑，征嵘父母家，久违的家庭聚餐。</p>

郑晓云将专门为征祁准备的食物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里。</p>

征祁的病情发展的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快。</p>

这种病的残忍之处就是在人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一点一点慢慢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僵化死去，到最后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直到消耗掉最后的一丝生机。</p>

而整个过程，人都是无比清醒的。</p>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闲聊，电视在静音放着一部很古早的纪录片。</p>

“我决定放弃无谓的治疗！”征祁突然开口。</p>

运动神经元的损伤让征祁的声带麻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嘶哑。</p>

“哥——你说什么呢？”</p>

征嵘看向征祁，眼圈都红了。</p>

征祁的喉部肌肉在逐渐丧失功能，说话变得很费力，他不得不放慢语速。</p>

“放心，小嵘，哥哥不会轻生的！”</p>

“我会竭尽全力，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秒。”</p>

征祁牵动着嘴角笑了笑，看向征开济和乔倚云。</p>

两位老人此时却出奇的镇定，并没有反对。</p>

“我就是想……在我现在还能动的时候，好好过每一天！”</p>

征祁的眼神看向父亲，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p>

从小到大，征开济对他的这个大儿子最为严格。</p>

在征祁心里，父亲一直是他最敬畏的人，无论他做什么事儿，最想要得到的就是征开济的支持和认可。</p>

“我现在还能慢慢地走几步，即便这种状态也持续不了多久。”</p>

“我想出去走走，拍一些好看的照片。”</p>

“我不想把最好的状态消耗在病房里。”</p>

征祁虽然说得很慢，但并无悲伤，语气里尽是平静和从容。</p>

大家都沉默了，谁也没接话。</p>

如果这样，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做这个决定，对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无比艰难。</p>

但他们也清楚，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业内最好的医生和团队，他们都试过了，接下来还能怎么做？</p>

原计划下半年再去瑞士看看，那边的医生都已经联系好了，但顶多也是各种重复的检查和大同小异的治疗方案。</p>

征祁现在的意思是，不想去了。</p>

“药我会吃，也会定期复查，就是想做一些自己的事。”征祁还在争取。</p>

“行！”征开济点头。</p>

他的声音很干脆，语气坚定。</p>

他看向儿子。</p>

“爸爸有个礼物要送给你。”</p>

征开济说完就站起身来，径直往书房走。</p>

不一会儿他捧出一个很大的纸盒箱来。</p>

征开济把纸箱放到征祁面前，双手颤抖着慢慢打开。</p>

里面是一册一册精心收纳的照片，足足有数十本之多。</p>

征祁看到相册，眼里一下子放出光来。</p>

“爸爸！”</p>

他喊了一声，眼底湿润起来。</p>

征祁曾经痴迷于摄影，上大学期间曾数次前往非洲、美洲、南极等地拍摄作品。</p>

有一次他在非洲拍摄狮群捕猎的画面时，跟拍的汽车发生了侧翻，征祁差点丧命。</p>

从那之后，征开济就再也不允许他玩摄影，并且把他的拍摄设备，以及所有的作品都销毁了。</p>

征祁从小就被征开济当着家族企业接班人培养的，任何危及生命健康的行为都是被严格禁止的。</p>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些照片居然都在，还被征开济好好的保存着。</p>

“孩子，对不起！”</p>

征开济满脸愧疚。</p>

“保存这些照片的硬盘受损了，爸爸找专业的人修复过，只找回了其中的一部分，但好像非洲拍的都在。”</p>

“没关系，没关系！”</p>

征祁情绪激动，他努力的伸出手想去拿那些照片，但手上一点劲儿都没有。</p>

郑晓云和征嵘赶忙跑过来，一点一点帮他翻看着那些照片。</p>

那些照片里有冰山雪峰，有长河落日，有牛群奔跑，有猎豹母子相拥而卧……</p>

征嵘想起自己年少时那些自由富足的日子。</p>

一直是爸爸和哥哥放弃了自己青春和热爱支撑起来的。</p>

征嵘曾经以为哥哥喜静，性格古板，喜欢做生意。</p>

然而，谁没有过肆意飞扬的青春呢，只不过让渡给背负的责任罢了。</p>

“爸爸，我想去非洲，把那次没有完成的拍摄完成。”</p>

征祁从相册中抬头，看向征开济，眼神里满是希冀。</p>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p>

去非洲？野生动物摄影？</p>

征祁现在的身体能行吗？</p>

“好！我支持大哥！”</p>

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征嵘大声开口。</p>

“我们可以组建一个专业的拍摄团队，随行配备专业的医生，这事不难。”</p>

既然征祁决定不去瑞士治疗，那就如他所愿，让他接下来的日子按自己的想法来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