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发觉王风的胸膛撞向自己手上的刀锋，他已就吓了一跳。</p>

好在，他在刀上已留有分寸，连忙将刀带开。</p>

他只当王风是被其他的三把刀逼入了这一条死路，万想不到王风是自己闯入来，看似在拼命，身形那一拧之后还有一个变化，刀即使没有带开，亦未必能够砍上王风的胸膛。</p>

那一个变化的目的当然在闪避砍胸膛的那一刀，现在刀已带开，就变了多余。</p>

所以王风并没有施展那一个变化。</p>

好像他这等高手，又怎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p>

他施展另一个变化。</p>

刀仓促带开，那个官差的面前便有了空隙，他抢入这个空隙，挥拳痛击那个官差的脸。</p>

“咚”一声，那个官差最少飞出了一丈，虽然还没有倒下，左半脸却已肿了。</p>

王风一拳打出，整个身子亦冲前了半丈，左右脚一转，斜踩子午马，右拳正收回，耳边就已听见“哧”的一声异响，眼角同时瞥见一道剑光凌空飞来。</p>

剑光迅急，剑势毒辣。</p>

常笑的毒剑终于出手。</p>

三尺青锋闪电一样飞击王风的胸膛要害。</p>

听他方才的说话，本是要那些官差生擒王风，再重刑迫供，可是看他这下的出手，分明一剑就想将王风击杀。</p>

他并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只不过他已看出击杀王风比生擒王风更简单。</p>

对付犯人他向来就喜欢采取简单而有效的方法。</p>

一个难以生擒的犯人，要逃走的话也一定很容易，这种经验他已经有过一次。</p>

只是一次。</p>

一次在他来说已足够，那一次之后，对于难以生擒的犯人，他就开始实行那种简单而有效的方法。</p>

不怕杀错好人，他只怕走脱了犯人。</p>

杀错好人对他并没有影响，走脱了犯人却又要他再伤一次脑筋，再费一番气力。</p>

他不同铁恨。</p>

铁恨宁可再伤一次脑筋，再费一番气力，也不肯枉杀一个好人。</p>

他却是宁枉毋纵。</p>

所以他如果杀掉一千人，枉死的就算没有九百，也有八百的了。</p>

这十年之间，他杀的人岂止一千。</p>

再枉杀一个王风，在他又算得什么？</p>

剑一闪即至。</p>

快，准，毒！</p>

峨嵋剑派夺命十二剑任何的一剑在他用来都无不名副其实。</p>

再闪避这样的一剑是不容易，但以王风的身手，应该也没有困难。</p>

他却没有闪避，反而迎上去。</p>

那刹那之间，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支短剑。</p>

短剑刺向常笑的胸膛。</p>

长剑三尺，短剑只有尺六，虽然短上了许多，在常笑的长剑刺入他的胸膛要害之际，他的短剑势必亦可以刺入常笑的胸膛要害。</p>

他有这种自信。</p>

他更敢拼命，一剑刺出，不求自保，只在杀敌。</p>

这一剑之后，也没有变化。</p>

常笑的毒剑击杀之下，他看出，任何的变化都是一种结果。</p>

——只有使自己的处境更恶劣。</p>

他并不喜欢这结果，何况常笑这个人已值得他拼命。</p>

常笑也看出王风在拼命，更看出王风实在有跟自己拼命的本领。</p>

他临敌经验的丰富并不在王风之下。</p>

一阵强烈的惊惧立时袭上他的心头。</p>

他并没有打算跟王风拼命。</p>

他虽然喜欢杀人，却绝不喜欢自己同时被杀，就算负伤也不喜欢。</p>

总算他那一剑之上还未尽全力，仍有余力避免跟王风拼命。</p>

他连人带剑飞快倒翻了开去。</p>

人在半空，“哧哧哧”地反手便是三剑。</p>

他的人就像是刺猬，浑身都布满了尖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以抗拒外来的伤害。</p>

王风却没有追在他身后，那一剑落空，便收住势子。</p>

常笑滚身落地，又是面向王风，他盯着王风，忽然道：“我看你并不像疯子？”</p>

王风道：“本来就不像。”</p>

常笑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方才那一来会有什么结果？”</p>

王风道：“你我都变成死人。”</p>

常笑道：“以你的武功，要招架我那一剑，相信并不难。”</p>

王风道：“也不易。”</p>

常笑道：“招架都可以，要闪避当然就更容易的了。”</p>

王风笑道：“闪避比招架来得容易。”</p>

常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拼命？”</p>

王风反问道：“方才你那一剑是不是存心杀我？”</p>

常笑点头承认。</p>

王风道：“你既然存心杀我，不跟你拼命怎成？”</p>

常笑一怔道：“你喜欢跟人拼命？”</p>

王风道：“要看什么人。”</p>

常笑道：“哦？”</p>

王风道：“有种人明知打他不过，我就会赶紧脚底抹油，可是有种人，就算必死无疑，我也要去跟他拼命。”</p>

常笑道：“你所说的一种人，到底是哪一种人？”</p>

王风冷冷地瞪着常笑，道：“恶人。”</p>

常笑又一怔，面上忽然又有了笑容，道：“我好像不是恶人。”</p>

王风冷笑道：“我看就像了。”</p>

常笑笑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跟你拼命了。”</p>

王风道：“你不是说过要将我拿下来，用重刑迫供？”</p>

常笑道：“现在已不必，一个人胆敢拼命，又怎会说谎。”他大笑收剑，又道，“你既然没有说谎，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p>

王风道：“最低限度，你总该将我扣押起来。”</p>

常笑道：“为什么？”</p>

王风道：“因为我已经犯法。”</p>

常笑目光一扫那几个官差，道：“打官差虽然犯法，这件事，却不能归咎于你。”他又笑笑道，“我并不是一个完全不讲理的人。”</p>

王风奇怪地睁大眼睛。</p>

常笑居然也讲道理，不单王风奇怪，那些官差也同样奇怪。</p>

常笑接着道：“何况要杀你都难，要将你扣押，岂非就更伤脑筋。”</p>

这才是常笑的真心话。</p>

王风不禁失笑。</p>

这个人也懂得看风使舵，他实在也有些意外。</p>

常笑还有话说，接道：“更何况今后很多事说不定我都要借助于你。”</p>

王风冷冷道：“我还没有意思跟你混在一起。”</p>

常笑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我现在在调查什么？”</p>

王风试探着问道：“可是关于血鹦鹉那件案子？”</p>

常笑点头道：“也就是七年前太平王府库藏珠宝一夜之间完全神秘失踪的那件案子。”</p>

王风道：“那件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p>

常笑道：“跟你没有关系，跟你的朋友铁恨却有很大的关系。”</p>

王风道：“铁恨已死亡。”</p>

常笑道：“死因是什么？”</p>

王风目光忽变得很远，道：“你可曾听过十万神魔为了庆贺魔王的寿诞，聚会‘奇浓嘉嘉普’，以十万滴魔血化成一只血鹦鹉，作为他们的贺礼这件事？”</p>

常笑道：“最少已听过十次。”</p>

王风道：“血鹦鹉每隔七年便会降临人间一次，带来三个愿望，只要你看见它，你就能得到那个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可实现。”他轻叹接道，“现在距离它上次降临人间，已又有七年。”</p>

常笑道：“你也相信这种事？”</p>

王风叹息道：“我本来不信，现在不能不信。”</p>

常笑道：“你看到它了。”</p>

王风点点头。</p>

常笑一笑，冷笑。</p>

王风道：“你不信？”</p>

常笑没有否认。</p>

王风道：“铁恨也不信，所以他才表示如果看到血鹦鹉，第一个愿望便要它让他死。”</p>

常笑道：“结果他真的遇上了血鹦鹉，血鹦鹉真的就让他如愿以偿？”</p>

王风苦笑道：“天下间的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子凑巧。”</p>

常笑笑了笑，问道：“这件事你听哪一个说的？”</p>

王风道：“当时我正坐在他的对面。”</p>

常笑嗄声问道：“你是说目睹着这件事发生？”</p>

王风道：“第一个看见血鹦鹉的还是我，当时我已呼叫他不要回望，甚至扑过去要抱住他的头，但都已太晚。”</p>

常笑没有作声，面上的笑容亦已经僵硬。</p>

他看得出王风并不是说谎。</p>

王风的语声更弱，接着又道：“回头只一瞥，他就在血鹦鹉的笑声中倒下去。”</p>

常笑吃惊道：“血鹦鹉竟会笑？”</p>

王风道：“像人一样的笑，笑声中，充满了一种难言的妖异邪恶，就像它说话的语声一样。”</p>

“它还会说话？”</p>

王风颔首，突然打了两个寒战。</p>

常笑忍不住追问道：“它说了什么？”</p>

王风回忆着颤声道：“你们是同时看见我的，现在他的愿望已实现了，还有两个愿望我会留给你，你等着……”</p>

血鹦鹉的话就像已烙上他的心头，冲口而出，竟连一个字也没有遗漏。</p>

他的语声也透着某种邪恶妖异的讥诮，仿佛他亦已变成了血鹦鹉的奴才。</p>

那本已死灰的脸庞也就更诡异、更难看了。</p>

常笑的面上哪里还有笑容，追问道：“那只血鹦鹉后来又怎样？”</p>

王风道：“飞走了。”</p>

常笑道：“你有没有追下去？”</p>

王风叹了一口气，道：“我倒也想追下去，只可惜我并没有长着翅膀。”</p>

常笑转问道：“当时你们在什么地方？”</p>

王风道：“墓地。”</p>

“墓地？”</p>

“我们是因为追着血奴追到那里。”</p>

常笑的目光立时落在那边的血奴面上。</p>

血奴并没有反应，痴痴地望着王风。</p>

令她着迷的却一定不是王风，只是王风的话。</p>

她的眼中充满了羡慕之色。</p>

她羡慕什么？</p>

王风看到了血鹦鹉？血鹦鹉还有的两个愿望都已留给王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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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