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魔是什么样子？”</p>

“有的半人半兽，有的非人非兽，有的形状是人，却不是人，有的形状是兽，却偏偏有颗人心。”</p>

王风的语声非常奇怪，就像是幽冥中飘出来，虚虚幻幻的，接道：“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刀，刀锋上都在滴血，血已成了鹦鹉，飞向一个头戴紫金白玉冠的年轻人，那就是魔中之魔，诸魔之王。”</p>

常笑道：“魔王又是什么样子？”</p>

王风道：“完全和人一样，容颜很英俊，神态很温和，含笑接受诸魔的膜拜。”</p>

常笑道：“那之外还有什么？”</p>

王风道：“十三只怪鸟，围绕血鹦鹉飞翔，有燕子的剪尾，有蜜蜂的毒针，半边的翅是蝙蝠，半边的翅是兀鹰，半边的羽毛是孔雀，半边的羽毛是凤凰——”</p>

王风的语声仍是虚虚幻幻。</p>

除了血奴，所有人都听呆了。</p>

他们的眼神已渐迷蒙，仿佛亦已看到了那幅又美丽又恐怖的魔画。</p>

血殷红，刀青白，燕子的剪尾乌亮，蝙蝠的伞翼漆黑，孔雀羽毛辉煌，凤凰的羽毛如火焰，还有九天十地的十万神魔，他们衣饰的美丽，颜色的妖异，只怕更不是人间所有。</p>

那该是何等美丽、何等恐怖的场面。</p>

王风叹了一口气，接下去：“他们也就是血鹦鹉的奴才。”</p>

常笑脱口道：“血奴？”</p>

王风道：“正是血奴。”</p>

常笑的目光不觉又落在站于那边的血奴的面上，道：“那幅画是你画的？”</p>

血奴摇头道：“我哪来这种本领？”</p>

血奴的目光却转向空白的那面墙壁，喃喃道：“一个外来的客人，约摸在两年之前，他走来这里，告诉我魔王和血鹦鹉的故事，然后又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这里墙壁之上画下了那幅魔画。”</p>

常笑忽问道：“他可有告诉你为什么他要这样做？”</p>

血奴一瞥常笑，露出了一面笑容。</p>

她的笑容温柔如春风，美丽如春花，又像春水般变幻。可是那瞳孔深处，却冷如春冰。</p>

常笑怔住在那里。他实在不明白血奴在笑什么。</p>

血奴笑着道：“他说我又可爱，又可怕，虽然连碰都没有让他碰，却已能给他前所未有过的满足，简直就是一个魔女，来自奇浓嘉嘉普的魔女。”</p>

常笑并不怀疑血奴的话，因为好像这样的话，他已从安子豪的口中听说过一次。</p>

平安老店那个掌柜不就是这样？</p>

血奴笑接道：“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奇怪的地方，于是就追问上去……”</p>

常笑道：“于是他就告诉你那个故事，给你在墙壁之上画下那幅魔画。”</p>

血奴道：“他认为这地方与我简直就格格不入，非要画上那幅画不可。”</p>

常笑道：“你认为也是？”</p>

血奴道：“当时我已给他那个故事迷住了，甚至完全不在乎他是否会画画。”</p>

常笑道：“他那幅画画得好不好？”</p>

血奴道：“好极了，他简直就是个画画天才。”</p>

常笑奇怪道：“既然是这样，怎么你又肯让王风将那幅画刷掉？”</p>

血奴轻轻叹了一口气，瞟着王风道：“因为他也是一个魔王。”</p>

常笑道：“哦？”</p>

血奴仍瞟着王风，眼波如醉，道：“他也是连碰也没有碰我就能够给我前所未有的满足，莫说一幅画，就算将我生吞活剥，我也一样由得他。”</p>

常笑的目光不由转向王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几遍，微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领？”</p>

王风苦笑。他只有苦笑。</p>

常笑随即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刷掉那幅画？”</p>

王风道：“因为那幅画有鬼。”</p>

常笑不觉又“哦”了一声。</p>

王风道：“画上的十三只血奴一时十二，一时十三，不单只会飞，还更会冷笑。”</p>

常笑一怔，道：“你看着它飞出来？飞回去？”</p>

王风道：“如果我看到，现在我已在八百里外。”他笑笑解释，道，“我这个人一受惊，跑起来往往比马还快。”</p>

常笑道：“那你又怎知道那十三只血奴会飞去飞还？”</p>

王风道：“它们本来都在画中，可是一下子，十三只竟变了十二只。”</p>

常笑道：“也许你开始就数错了？”</p>

王风道：“没有这种事。”</p>

常笑道：“你这么肯定？”</p>

王风道：“因为那神秘失踪的第十三只血奴不久回到原来的地方，但到我刷墙的时候它又不见了。”</p>

常笑摸了摸脑袋，道：“你又听到它在什么地方冷笑？”</p>

王风道：“就在墙壁上。”</p>

常笑的眼睛立时大了，道：“墙壁上还是墙壁里？”</p>

王风道：“这也有分别？”</p>

常笑道：“有，你可是不能肯定？”</p>

王风默认。</p>

常笑转问道：“墙壁后面是什么地方？”</p>

王风道：“另一个房间。”</p>

常笑问道：“谁住的？”</p>

王风道：“宋妈妈。”</p>

“宋妈妈又是何方神圣？”</p>

“并不算什么神圣，只是一个老巫婆。”</p>

“巫婆？”常笑的眼睛睁得更大，“这种地方怎会住上一个巫婆？”</p>

王风道：“因为她本来是血奴的奶妈，你是不是想跟她见上一面？”</p>

常笑道：“很想。”</p>

王风道：“你不妨着人去找她来。”</p>

常笑道：“我自己去找她？”</p>

王风道：“你要到隔壁她所住的地方参观一下。”</p>

常笑道：“一定要？”</p>

王风道：“门就在隔邻，最好找不过。”</p>

常笑道：“你不去？”</p>

王风道：“我昨夜已去过一次，一次已足够。”他的面容已有些不自在。</p>

常笑鉴貌辨色，道：“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p>

王风腻声道：“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看到了一个赤裸着身子的老太婆。”</p>

常笑一愕。</p>

王风叹口气，道：“你可知一个脱光了的老太婆，是怎样的样子？”</p>

常笑道：“我虽然还没有这种机会，但亦可以想象得到。”</p>

他面上的神情变得奇怪，就好像嘴里突然给塞入了一块几十两重的油泡肥肉。</p>

王风道：“现在是你的机会了。”</p>

常笑盯着他，道：“你真的不去？”</p>

王风道：“昨夜我几乎已给她吓死了，好像这种经验，一次都已太多。”</p>

常笑道：“是不是她爬到你身上？”</p>

王风没有作声，那副表情却已替他回答。</p>

常笑道：“怪不得你现在仍有余悸，在那种情形之下，你当然赶紧逃命去了。”</p>

王风道：“换作你，你怎样？逃不逃？”</p>

常笑道：“逃得一定比你还快。”他笑笑又道，“那一来，你当然不能好好参观一下那个地方。”</p>

王风承认。</p>

常笑又道：“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再去一次。”</p>

王风道：“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参观的？”</p>

常笑道：“也许那个地方有些东西能够解开你心中的疑团。”</p>

“哦？”王风似乎已有些动心。</p>

常笑道：“这一次你大可以放心，因为除了我之外还有我的十个手下，未必第一个就又是挑上你。”</p>

王风在考虑。</p>

常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顾血奴，道：“那个给你在墙上画画的客人，可有留下名字？”</p>

血奴道：“他姓郭。”</p>

常笑又问道：“郭什么？”</p>

血奴摇摇头，道：“不知道。”</p>

常笑道：“他没有说过？”</p>

血奴道：“他只说过有一个兄弟叫作郭繁，曾经亲眼见过血鹦鹉。”</p>

常笑淡笑道：“原来是郭易。”</p>

血奴奇怪道：“你怎知他是郭易？”</p>

常笑说道：“郭繁根本就只有郭易一个兄弟。”他缓缓地站了起来，举步走向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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