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武三爷(1 / 2)

初更已将尽。</p>

今夜只有风,没有雨。</p>

草虫凄怆,流萤耀光。</p>

庭院中,灯光亦已亮起,灯火如星,照耀着满园花树,花树间却没有绿女红男,轻歌曼舞。</p>

满院灯光似就只为王风一人而设。</p>

王风现在正在六角亭中。</p>

佳肴美酒之外,还有丽人。</p>

两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相伴在他左右,一个替他夹菜,一个替他添酒。</p>

王风人虽未醉,心已醉了。</p>

他的面色却并不欢愉。</p>

一个女孩子忍不住问道:“这酒菜是否不合你口味?”</p>

王风摇头。</p>

“是我们讨你厌?”</p>

王风又摇头。</p>

“那为了什么这样不开心?”</p>

王风道:“因为我有心事。”</p>

“什么心事?”</p>

“一会见到武三爷,我不知怎样才能将话说得婉转一些。”</p>

“他要你替他办事?”</p>

“你怎么知道?”</p>

女孩子微微笑道:“他请人喝酒大都是这个原因。”</p>

王风“哦”一声。</p>

女孩子接道:“你不肯答应?”</p>

王风颔首道:“所以我才担心,他这样待我,一开口就断然拒绝实在有些过意不去。”</p>

女孩子笑笑,正想说什么,更鼓声已遥遥传来。</p>

二更。</p>

王风听着脱口道:“他约我初更见面,现在二更了,怎么仍不见人来?”</p>

两个女孩子都没有作声,一个用筷夹起块红烧肉,送到王风唇边,一个捧起酒壶,替他添上美酒。</p>

王风的目光忽然落在桌上。</p>

桌上的几式小菜都已去得七七八八。</p>

这个人本来不大懂得客气,美酒佳肴当前更就向来都不会客气。</p>

可是两个人的酒菜,他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吃掉了七七八八,而且非独可以吃下去,就将那剩下的三三二二也吃光了似乎亦不成问题,连他都觉得奇怪。</p>

他随口问道:“这好像只是一个人的酒菜呀。”</p>

两个女孩子相顾一眼,其中一个笑了笑道:“你是一个人,当然就只准备你一个人的酒菜。”</p>

另一个接道:“武三爷来时,他的一份自有人送上。”</p>

王风不满意这个解释。</p>

武三爷与他相约在初更会面,如果武三爷这样吩咐下来,即使只到了一个人,送上来的也应该是两个人的酒菜。</p>

除非武三爷根本没有这样吩咐。</p>

他霍地起身,左右手暴展,一把抄住了那两个女孩子的胸襟拉到身旁,笑问道:“武三爷到底叫你们准备多少人的酒菜?”</p>

他虽然笑问,两个女孩子已给他这个举动吓得花容失色。</p>

酒壶筷子齐落地,两个女孩子樱唇不住在颤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p>

王风追问道:“是不是只准备一个人的酒菜?”</p>

两个女孩子仍无话说。</p>

王风双手用力,两个女孩子弱柳一样在他手中摇摆,他还未将她们举起,其中的一个已昏倒在他的臂弯之中。</p>

王风停下手,瞪着那并未昏倒的女孩子,道:“你来说,是不是?”</p>

那个女孩子赶紧点头,颤声道:“是。”</p>

王风接问道:“此外他还有什么吩咐?”</p>

那个女孩子嗫嚅着道:“他叫我们尽可能将你留在这里。”</p>

王风道:“他自己到什么地方去了?”</p>

女孩子摇头道:“不知道。”</p>

王风相信,这是实话,将那两个女孩子放下。</p>

昏倒的那个女孩,倒在桌上,清醒的一个反而坐到地上,似吓得双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了。</p>

“老狐狸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王风摸摸下巴,喃喃自语。</p>

但突然挥手,手中的酒杯脱手飞出,“叮当”一声碎裂在一条柱上。</p>

他的人跟着蹿出了六角亭。</p>

看样子他似乎已猜到武三爷以美酒佳肴留他在六角亭的目的,以及武三爷现在的去向。</p>

六角亭外花径纵横。</p>

西风满院,败叶满径。</p>

一踩上花径,王风的身子突然飞起。</p>

四道闪亮的寒芒几乎擦着靴底从他的脚下飞过。</p>

他腰背一曲,身影马上落下,立时又是四道寒芒飞过了他的头顶上空。</p>

他若是人仍在半空,接来这四道寒芒很可能便打在他的身上。</p>

几乎同时,芭蕉叶翻,两个衣衫惨绿的中年人手按蕉叶,左右从芭蕉树后走出,拦住王风的去路。</p>

王风冷冷地盯着他们,道:“你们是武三爷的手下?”</p>

两个中年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似乎衣衫一样惨绿的一张脸庞,木无表情。</p>

王风冷笑一声,道:“你们俩是聋子还是哑巴?”</p>

左面的中年人冷应道:“六角亭上早已给你准备了酒菜,为什么你不好好坐在里面享用?”</p>

右面的中年人接口道:“如果你认为不够热闹,我们可以坐进去陪你。”</p>

他们既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语声比王风更冷。</p>

王风道:“我已经享用过了。”</p>

左面的中年人往亭中瞟一眼,道:“还有些剩肴,你何必这样浪费。”</p>

王风道:“剩的我请你们享用,还有那两位姑娘我也请来陪你们。”</p>

左面的中年人淡笑道:“你倒也懂得慷他人之慨。”</p>

右面的中年人旋即道:“只可惜我们早已塞饱肚子,我们也不想陪,只想伴着你。”</p>

王风冷笑道:“你们这岂非变成我的两个跟班?”</p>

“只要有钱赚,跟班不怕做。”</p>

“你们好像还不知道我是个穷光蛋,根本就请不起跟班。”</p>

“钱银方面你尽管放心,武三爷已替你付过了。”</p>

“你们原来也不是武三爷的手下。”王风不由得沉吟起来,道,“这只老狐狸自己手下不用,一再花钱找人来,莫非要保留实力,对付李大娘?”他霍地一招手,道:“我现在要到外面走一趟,你们都跟我来。”</p>

他说得响亮,两个中年人却动也不动,左面的冷笑一声,道:“你坐在六角亭,我们是你的跟班,一出了亭子,可就不是了。”</p>

王风道:“那又是什么?”</p>

“要命的杀手。”</p>

“要命?要谁的命?”</p>

“当然是你的。”</p>

“如果回去六角亭坐下,你们就不要?”</p>

两个中年人一齐点头。</p>

王风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现在非要出走一趟不可。”</p>

左面那个中年人同样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定要找死,我们也没有办法。”</p>

右面的那个亦叹道:“武三爷的银子本来就不易赚的。”</p>

叹息声中,两个中年人的左右手都多了一支短剑。</p>

王风看在眼内,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也是用短剑?”</p>

左面的中年人奇怪地道:“用短剑有何不妥?”</p>

王风道:“我只是觉得太过于巧合,武三爷应该还没有机会看见我的出手,怎么偏偏找来两个用短剑的人来对付我?”</p>

“你也是用短剑?”</p>

“比你们所用的还短。”王风短剑已在手,较之那两个中年人所用的果然还短上半尺。</p>

两个中年人的面色不觉微变。</p>

一寸短,一寸险。兵器用到那么短的人,他的武功如不是极好,一定就悍不畏死。</p>

这两种人无论哪一种都不易对付。</p>

左面那个中年人不由又叹了一口气,道:“武三爷的银子果然难赚得很。”</p>

右面的那个应声笑道:“只希望他的武功并不太高。”</p>

左面那个道:“用那种短剑的人武功若是不好,就一定随时准备拼命。”</p>

右面那个笑应道:“那倒不要紧,我们兄弟岂非亦随时都准备与对手拼一个死活?”</p>

左面那个立时亦笑了起来。</p>

王风似乎就笑不出来。</p>

这次到他叹了一口气。</p>

武三爷未免为他设想得太过周到,非独替他找来了两个用短剑的对手,而且都是不要命的角色。</p>

他很想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敢拼命。</p>

这两人证明给他看。</p>

他举步,才一步跨出,两个中年人的身子便飞起,怒雕一样向他飞扑而来。</p>

四支短剑左右刺向王风的要害,他们本身的要害都完全不顾。</p>

他们跟王风简直就像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弟子。</p>

碰上这种不要命的对手,王风不拼命也不成。</p>

他的身子亦飞起,箭一样射向左面那个中年人。</p>

的确箭一样迅速。</p>

那个中年人身子凌空未下,王风便射入了他腹中。</p>

一声厉吼凌空暴响,那个中年人平刺而出的两支短剑陡转,倒插而下。</p>

他只求杀敌,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p>

只可惜他虽然敢拼命,反应却不够敏捷,双剑还未刺下,王风短剑已刺入了他的小腹。</p>

剑直没入柄,剑锷撞在他的小腹之上。</p>

那一撞之力亦是不小,他整个身子“嗖”地倒飞,剑锋从他的小腹退出,王风的人亦因那一撞而倒退,直泻落地。</p>

那双短剑几乎同时从王风的肩头刺过。</p>

在王风射向左面的那个中年人之时,右面那个中年人的身子已凌空扭转,飞鱼般追逐。</p>

若不是那一撞之力恰到好处,王风这一拼,一条命最少已拼掉一半。</p>

他着地身影又展,斜刺里飘飞。</p>

右面那个中年人的身子凌空,竟还能再一次扭转,一双短剑,一变再变,往王风的当头刺下。</p>

王风的身影,却已飘去,仿佛早知有此一招。</p>

飘去又飘回,那个中年人双剑落空,身影便落地,才落地,王风已在他身旁。</p>

他耳听风声,来不及回头,右手的短剑就从左胁下刺出,整个身子就势猛打了一个旋子,左手的短剑随着这一旋亦刺了出去。</p>

王风的短剑即使已刺在他的要害之上,他的两剑也应该有一剑刺入王风的胸膛。</p>

王风却没有用剑,他的脚,偏身一脚踢向那个中年人的腰腹。</p>

那个中年人的两剑立时又刺空,人却被王风那一脚踢得飞上了半空,飞坠在一棵芭蕉树上。</p>

整棵芭蕉树都给压塌,他的人夹在芭蕉叶中,一动也不动。</p>

一柄剑正插在他的心房之上,是他左手的短剑。</p>

他落在芭蕉树上之时,左剑也不知是否因为蕉叶影响,竟刺入了自己的心房。</p>

不怕死的人固然少,敢拼命的人也不多,他们无疑都敢拼命。</p>

可惜他们所遇上的对手除了敢拼命之外,那一身本领,更是在他们之上。</p>

胜负也就决定在这里。</p>

这种胜负往往只有一种结果,非生则死。</p>

王风没有理会是否有另外一种结果,一脚将那个中年人踢开便又动身。</p>

这一次再没有人阻拦。</p>

他身形飞快,越过墙头,穿过小巷,走上长街。</p>

长街寂寥。</p>

西风吹起了沙土,一种难言的肃杀充斥长街。</p>

三更,淡月疏星,点点流萤。</p>

长街上只有流萤耀光,没有灯光。</p>

这两天,一入夜,这地方就变成鬼域一样,本来热闹的长街似乎就只有不着影迹的鬼魂在徘徊。</p>

今夜的荧光更加恍如鬼灯。</p>

王风游魂一般,飘过了长街,飘入了长街另一边的另一条巷子。</p>

巷子的尽头就是李大娘那座庄院的所在。</p>

流萤也飞在巷中,还未出巷子,荧光已暗淡。</p>

巷口有灯光,明亮的灯光。</p>

王风才走到一半便已收住脚步,腰背往墙壁上一贴,壁虎般游上了瓦面。</p>

庄院的围墙高达三丈许,王风虽已在瓦面,仍不能看到庄内的情景,只看到迷蒙的光影从墙上散发出来。</p>

庄门的情形他却看得清楚。</p>

风檐下挂着两盏风灯,庄门的两旁亦烧起了两堆火。</p>

灯光照耀下,门附近如白昼。</p>

四个白衣大汉手握锋刀站在篝火的旁边。</p>

刀光火光中闪亮,四个白衣大汉的眼瞳亦刀般闪亮,监视着门外。</p>

门大开,门内亦灯火通明。</p>

日间神秘阴森的庄院,一到了晚上,难道就是这个样子?</p>

王风不知道。</p>

他只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妙。</p>

那四个白衣大汉根本不像庄院的守卫。</p>

他翻过屋脊,踏过瓦面,绕向庄院的后面。</p>

灯光由明亮而暗淡,到了庄院的后面,在瓦面上亦只见庄院前面的上空,淡淡地浮着光气。</p>

下了瓦面更就完全不觉庄内有灯火。</p>

这庄院占地实在太广。</p>

灯光显然集中在庄前,庄后一片阴森黑暗。</p>

暗淡的星光月色,依稀照亮了庄后那铁门。</p>

王风半边面紧贴在门上,倾耳细听。</p>

门内一片静寂。</p>

他的手旁移,按住了铁门上的匙孔,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了那大小两柄钥匙。</p>

只凭手上的触觉他已知道该用大的那柄钥匙,他只希望那的确是铁门的钥匙。</p>

他并没有失望。</p>

那柄钥匙非独轻易就塞入匙孔,还可以扭转,“咯”一声转了一圈。</p>

王风伸手一推。</p>

铁门动也不动。</p>

他下意识再转手中的钥匙。</p>

钥匙已不能再转动。</p>

铁门后莫非还有铁门?</p>

王风虽是这样怀疑,并未就此死心,他抽出钥匙,放回怀中,双手按上铁门,潜运内力推去。</p>

这一次,铁门居然给他缓缓地推了开来。</p>

门后,并没有铁门,但厚逾半尺,重逾千斤。</p>

推开两尺,王风觉得就像爬过两座大山。</p>

他随即放下双手,两尺空隙已够他通过有余。</p>

铁门内一片黑暗,一片静寂,黑暗如墨,静寂如死。</p>

不成这就是地狱之门?</p>

王风一手叉腰,一手搁在门上,眼睁得老大,虎视眈眈地瞪着门内那一片黑暗。</p>

他并不怕黑,可是,门内实在太静。</p>

太静的地方往往就会令人生出恐怖的感觉,何况,静中仿佛又潜伏着杀机。</p>

但即使这门后真的是一个地狱,他也要闯一闯的了。</p>

不要命的人又怎会怕入地狱?</p>

他摸摸鼻子,整个人倏地烟花炮一样射入了门内。</p>

这一射非常突然,势力更迅速,门后就算有几把刀在等着,也不及砍在他的身上了。</p>

没有刀,什么兵器也没有,门后根本没有任何的埋伏,两丈外却有一个大荷塘。</p>

王风这一射,又何止两丈,不跌入荷塘才怪。</p>

“扑通”一声,他一头直冲入荷塘之内。</p>

水很冷。</p>

王风本已有两分醉意,给这水一浸,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p>

幸好,荷塘的水并不深,王风的头才入水,一只脚已踩上了实地。</p>

他一挺身子,双脚在塘底站稳,头就已露出了水面。</p>

周围都是已开始凋残的荷花,荷叶田田,重重叠叠地盖住了整个荷塘。</p>

星月照不到水面,荷塘的四面更植满了树木,再加上高墙三丈,月在高墙之外,整个荷塘就裹在黑暗中。</p>

王风眯起了眼瞳,一直到眼瞳习惯了这种黑暗,才放目打量当前环境。</p>

他的头刚偏往左边,一大滴湿腻腻的东西就涌到他脸上。</p>

那绝不是水珠给人的感受。</p>

王风下意识伸手抹去,是黏液的感觉,他还未将那只手移近眼前,已嗅到血腥。</p>

“血!”他霍地抬头,立时看见一只手从头上的一块荷叶上伸出。</p>

手的五指钩曲,指缝间凝着血,只是腕以下的一截伸出荷叶之外。</p>

手完全僵硬,这只手的主人似乎并不像活人。</p>

荷叶并不大,无论是死人抑或活人,应该都没有可能置身其上。</p>

这只手的主人如果不是死人,轻功一定很不错;如果是死人,他的身子只怕没有几斤重。</p>

王风伸手抓向那只手。</p>

他只想先弄清楚这只手到底是死人的手还是活人的手。</p>

冰冷的手,没有丝毫温暖。</p>

手指才沾上,那只手就从荷叶上掉下,掉入王风面前的水里。</p>

一只断手!</p>

王风立时觉得如同浸身冰水之中。</p>

他双手捧起了满满的一兜水,胡乱往面上抹下,涉水赶紧奔往塘边。</p>

断手的主人也正在塘边的一棵树下,雪白的衣衫染满鲜血,一把刺目般的弯刀嵌在他的心胸上。</p>

这种刀王风并不陌生。</p>

血奴房中,照壁所画的魔王十万岁寿诞群魔聚集,奇浓嘉嘉普的那幅壁画对于这种刀已描画得非常清楚。</p>

群魔割破中指,滴血化鹦鹉所用的正是这种刀。</p>

王风亦亲眼见过这种刀一次。</p>

那一次他几乎被这种刀削成了两半。</p>

刀锋入了白衣人的心胸,刀柄握在一个黑衣人的手上。</p>

高高瘦瘦的黑衣人,那一身装束与那一次李大娘派去杀王风的刺客一模一样。</p>

黑衣人亦已倒在地上,他右手紧握魔刀,左手反扼住了另一个白衣人的咽喉。</p>

手指深陷在肌肉之内,那个白衣人的咽喉已被他扼断,可是白衣人手中的锋刀亦已砍入了他的后心。</p>

在他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白衣人,半边身子鲜血湿透。</p>

他力杀三人,自己亦死在其中一人的刀锋之下。</p>

王风呆呆地望着地上四具尸体,一脸的困惑。</p>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武三爷与李大娘莫非已经拼上了?</p>

庄院中已没有搏斗声,四个白衣人守在庄院的大门外,这一战显然已经结束,白衣人一方已经控制了整个庄院?</p>

白衣人如果是武三爷的手下,这一战武三爷无疑已经取得胜利。</p>

王风呆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举步前去。</p>

花树假山交错,小径纵横,迷蒙夜色中,简直八阵图似的。</p>

他用大的那柄钥匙打开铁门之时,本来打算先走去地图上所画的那幢打了红色交叉,旁边还写上血奴两字的小楼,可是冲入了池塘给那条断臂一惊,再看到那些尸体,就只想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p>

现在他更连方向都摸不清,想找到那幢小楼都难。</p>

走不了一会儿,他又见到了几具尸体,倒在花丛中。</p>

尸体中只有一个黑衣人,一身衣服浴血碎裂。</p>

再前不远,又是尸体。</p>

这一战何等惨烈。</p>

王风的脚步不由加快。</p>

风在吹。</p>

今夜风更急。</p>

风吹送血腥。</p>

整座庄院就像是浸在血中。</p>

院中的秋虫似都被血噎住了咽喉。</p>

没有虫声,只有风吹落叶,萧萧声响。</p>

这秋声更萧瑟,更苍凉。</p>

秋叶一片片,萧萧曲槛前,飘飘石阶边。</p>

白玉般的三重石阶尽处,一座大堂。</p>

大堂中灯火通明,光如白昼。</p>

几个白衣大汉一手掌灯,一手握刀,逡巡在大堂门外。</p>

雪白的衣衫之上鲜血斑驳,刀与灯辉映,刀光中闪着血光。</p>

他们的眼瞳亦仿如噬血,四下搜索,似乎意犹未尽。</p>

他们并没有发现王风。</p>

王风往灯光盛处走来,这里正是灯光最盛之处。</p>

他的身躯轻捷如狸猫,花丛中穿插,绕过大堂的侧面,看准了机会,蹿近大堂廊外一条柱边,那些白衣大汉回到这边之时,他人已在瓦面之上。</p>

他用剑小心翼翼地撬开了一块瓦片。</p>

往下一望,并不怎样地光亮。</p>

瓦面的下面还有一层承尘,通花的承尘。</p>

灯光到了承尘已微弱,穿过花孔后更淡。</p>

王风继续将瓦片撬开。</p>

每一块瓦片他都在一旁小心放好,只因为一掉下去,一定惊动下面的人。</p>

到了瓦面的开口足够进入,他的人就如游鱼一样滑下。</p>

他尽量将身子放轻,双手在前头,试过了,整个身子才放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