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见牟斌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讪讪地转过身，眸中闪过一丝羞怒之色。</p>
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自从他被调入东厂之后，就再也没有体会过了。</p>
进了东厂大狱的人，别管他在外面是几品官，在大狱里面，刘瑾都有上百种方法，让他叫自己爷爷。</p>
这种被人当面无视的感觉，让刘瑾又回想起来，在钟鼓司被人随意使唤的那段日子。</p>
这如何不让刘瑾心中又羞又怒？</p>
但此时的牟斌，自然是无需理会刘瑾的情绪。</p>
刘瑾只能将满肚子的火，发泄在那些参与毒杀先帝的官员身上。</p>
“来人，将耿文新拿下，严刑逼问参与同伙！”</p>
刘瑾咬牙切齿地瞪着耿文新，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p>
“是！”</p>
刘瑾一声令下，数位东厂番子便冲了上去，将耿文新缉拿在地。</p>
耿文新不明所以，大声喊冤。</p>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p>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我不认罪！”</p>
“你们这是无证查凶，我要上告皇上！”</p>
“……”</p>
刘瑾笑得狰狞：“先帝驾崩那天，是你领着中城兵马司在巡逻！”</p>
“结果当天晚上，刘文泰不仅没被立刻缉拿，还安安稳稳地在家里睡了一晚，你难逃其咎！”</p>
“啊？！”</p>
耿文新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失去了全身所有力气，像死狗一般，被东厂的番子拖了出去。</p>
抓完人后，临走之前刘瑾笑眯眯地对西厂的番子，打了招呼。</p>
西厂番子礼貌回复，不亲近，也不得罪。</p>
只是在心中，暗暗感到有些憋屈。</p>
今夜京城的主角，注定是东厂。</p>
他们这些西厂番子，所做的审查工作，不过是配合东厂的抓捕工作罢了。</p>
这种沦为辅佐东厂的感觉，让西厂众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气。</p>
他们誓要在日后，找补回来。</p>
刘瑾带着人出了中城兵马司的衙门后，又向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的宅邸走去。</p>
在路上，碰巧遇到正要赶往，盐课提举司同提举家宅的李广。</p>
“李公公，您抓了多少个了？”</p>
刘瑾看到李广，笑呵呵地快步走近。</p>
李广其实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刘瑾这个整天笑嘻嘻，做事又无比狠辣的家伙。</p>
李广微微皱着眉，淡淡回应：“不多，才不到二十人。”</p>
“呦，那李大人可得加快点速度了，这五百多人，恐怕到天亮都抓不完呢！”</p>
李广表现得云淡风轻：“此事就不用刘公公挂怀了，刘公公还是管好自己手上的事吧。”</p>
“抓人抓慢点没关系，重要的是，别漏了任何一个人。”</p>
刘瑾笑笑：“李公公说的是，那我就不打扰李公公办案了。”</p>
“李公公请！”</p>
“刘公公也请。”</p>
李广带着人走了，留下一脸阴翳的刘瑾。</p>
刘瑾自入东厂以来，就一直生活在李广的阴影下。</p>
不管刘瑾表现得多优秀，不管他为先帝毒杀案做出多大的贡献。</p>
在东厂提督太监怀恩的眼里，他永远比不上李广的一根手指头！</p>
没办法，谁让李广是怀恩的干儿子呢？</p>
而且刘瑾还知道，怀恩年龄已经大了，这东厂厂督也当不了多久了。</p>
怀恩这是把李广，当未来的东厂厂督在培养呢！</p>
“李广，总有一天，本公会让你在我面前，低下头来！”</p>
刘瑾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默念一句，随后冷着脸转身，准备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在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上。</p>
……</p>
京城里，大量的厂卫在四处走动，到处抓人。</p>
那凌乱的脚步声，凄惨的哀嚎，还有之前万马奔腾的马蹄声。</p>
早就将整个京城的官员和百姓，全都吵醒了。</p>
百姓们躲在家里，关死门窗，惴惴不安地祈祷不要发生什么大事。</p>
相比于百姓的惴惴不安，京城百官们早就被吓得面色苍白，全无人色。</p>
京城的动荡，他们早就经历过多次。</p>
但没有哪一次，动静有今晚这般大。</p>
且不说窗外来来回回的厂卫，每一次经过，都能将他们吓掉半条命。</p>
就说那阵万马齐奔的马蹄声，一下子就将他们，拉回到城外那片猩红地狱中去。</p>
想起那些断肢残臂，想起那些鲜血肉泥，就有官员双腿发软，下身失禁。</p>
刘大夏宅邸。</p>
兵部尚书刘大夏站在自己的书房前，看着西厂厂督汪直的背影，慢慢离去。</p>
“唉……”</p>
直到看不见汪直的背影后，刘大夏才长舒了一口气。</p>
捶了捶自己有些发麻的腿，刘大夏慢慢走回自己的书房。</p>
直到坐回到软榻上，靠在背枕上时，刘大夏才发觉，在这深秋的凉夜，自己的冷汗，竟然已经打湿了衣裳。</p>
就在刚刚，他刚刚接受完汪直的审查。</p>
回想起汪直那恐怖骇人的眼神，刘大夏就感觉自己全身发冷。</p>
那种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仿佛让人置身于地狱般冷酷的眼神。</p>
唯有亲手杀过成百上千人，才能拥有。</p>
“这个兵部尚书，真是不好当啊。”</p>
回想起自己的前任马文升，被万马踏成肉泥，死后连具尸首都没有。</p>
唯一留下的头颅，还被传首九边，以儆效尤。</p>
刘大夏心中后悔至极：“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来当这个兵部尚书啊！”</p>
徐溥家宅。</p>
内阁首辅徐溥披上一件外套，面色忧虑地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p>
自那阵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响起后，他便再也睡不着了。</p>
他怕自己睡着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p>
自从他做了朱祐樘的内阁首辅后，他是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了。</p>
“这可如何是好啊？”徐溥喃喃自语。</p>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他伴的这位君主，哪里是什么老虎？</p>
明明就是一尊活阎王啊！</p>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京城就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官不聊生。</p>
在朱祐樘这位爷手下做官，比在太祖高皇帝手下做官，还要危险！</p>
若是之前，徐溥怕是早就写好辞呈，告老还乡去了。</p>
偏偏朱祐樘还不允许官员随意致仕，凡致仕官员都要接受厂卫审查。</p>
若让厂卫查出有半点贪墨受贿之行，便是抄家枭首的极刑。</p>
而这整个京城，又有几位官员，不怕厂卫彻查的？</p>
“唉……”</p>
徐溥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