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杨赐停下来,张温却说起了泉井,“兰台这口灵泉,一直未有起名,当年皇甫规老大人曾有意起名‘滴水涌泉’,以我观来,这名字真真妙好!”
皇甫规也是妙人,度辽将军皇甫规,乃皇甫嵩叔父,当年以没有名列“党人”而被捕为耻,上书“臣宜坐之”,要求桓帝连自己一块儿治罪,桓帝没有理他……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张温哪是说的皇甫规,明明在往杨赐伤口上撒盐。
刘陶刘子奇,西汉淮南厉王刘长次子济北贞王刘勃之后,不修威仪,不拘小节,却有大谋。黄贼兴兵前,杨赐之所以能早有察觉继而上书圣上,全拜刘陶之功,可不久后刘陶为表忠贞,不食而死,为何?概因十常侍倾轧,张让诬陷刘陶与那张角有勾连。
每每想起此事,杨赐便恨不能生啖其肉!
但,张温不可信!
杨赐围着泉水石桌转了一圈,又颤颤巍巍走回窗边,看着下面嬉闹的小辈,说:“非是杨某不敢,实乃天威难测,而我等……唉……垂垂老矣!”
张温此来就是要以党锢之说来激起众人对宦官的愤恨之心,从而让这些人保住自己的司空之位,怎能容忍杨赐如此作态。
张温愤而起身:“杨公负天下之望,怎可作此颓态。”
杨赐看了一眼张温,对于张温的意图他心中一清二楚。
如果可以的话,杨赐也愿意救他一救。
可是这张温不仅平日里狂傲,而且现在竟然还把陈逸拿出来说事,这不是在戳他们这些老家伙的脊梁骨吗?
陈番当年身为天下党人之首,与宦官斗争,最后导致身亡。
天下党人严格来说都欠人家情分的。
只不过,天子有意打压党人,宦官只不过是天子手中的剑而已。
谁敢为陈番说话?
那不是找死呢吗!
当然有那种以死谏天子之秉直之臣,可是他杨赐绝对不是。
杨赐不是,袁槐也不是。
这些老不死的都深谙自保之道,怎可能为了张温去犯险呢。
杨赐眼见躲不过,索性身子直接趴在了石桌之上,开始装醉了。
好一个醉遁。
张温气的牙痒。
好歹也是当过三公的人物,怎么会被区区酒水醉倒,这明显是不想救自己啊。
可是他又拿杨赐没有办法。
转而看向袁槐。
袁槐比杨赐还要老奸巨猾,岂会出这个头。
看到杨赐趴下,袁槐同样捂着额头,身形一晃也趴在了石桌之上。
好家伙,这位也醉遁了。
见此情形,其他人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位老狐狸的意思,袁家和杨家人都扶起袁槐和杨赐各自提前离场了。
杨家和袁家一走,这兰台之会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杨家和袁家都是四世三公之世家豪强,称为当时最强的两个家族也不为过。
兰台之会本来就是那些士子为了期望得到杨袁两家青睐而举办,现在人都撤了,还办个茄子。
这么冷的天,不嫌冻得慌啊。
趁早走吧。
一时间,走了个七七八八。
张温坐在石桌之旁,看着离去的众人。
眼色冰寒无比。
行,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张温固然司空之位不保,但是并不会丢官。
没几日,汉灵帝下令罢免张温司空之位,转为青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