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对峙持续了半分钟,久保田穗不耐烦继续僵持,她跳下车,走到对方的驾驶员方向,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慢降下,坐在驾驶位上的高山康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副驾驶上丢着一顶棒球帽:“久保田小姐。”
久保田穗回以同样友好亲切的笑容,她语气轻快地说道:“高山先生,我们不如找个地方聊一下吧——这里不合适,对我、对你、对你可能存在的同事都不合适。”
“既然久保田小姐这样说了,那就由你来选择地点吧。”高山康介从善如流。
久保田穗想了想:“我家,怎么样?”
高山康介的眼皮抽了抽。
两辆车前后停在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里。
“高山先生对这个地方应该很熟悉吧?”久保田穗用一种非常宽宏大量的语气问道,“毕竟前段时间刚来这里取回了一些自己的东西?”
“那倒没有。”高山康介友好地说,“我个人并不擅长各种拆除工作。”
“哦——是同事吗?”久保田穗点头,“毕竟你们应该不缺人手。”
“把乐队称为工作的话,也算得上是同事了。”高山康介回答得滴水不漏。
久保田穗心里还惦记着宫野姐妹的事情,懒得跟他猜谜语,在电梯里闭口不言,高山康介反倒主动了起来:“久保田小姐的漫画进度如何?今天应该是给毛利侦探送画稿的吧?”
电梯在二十楼停下,久保田穗摸出钥匙:“是啊,已经联系好了编辑,应该在四月就能刊登了。”
“那还真是恭喜。”久保田穗打开门锁,高山康介看到她伸出手,干净利索地接住一片飘落的小纸片,“久保田小姐真是个谨慎的人。”
“年轻女性独居,总要有点警惕心才行。”
屋内的灯被打开,展现在高山康介眼前的是摆满了画稿和画材、让人几乎无法落脚的客厅。
“真是壮观的场面,不愧是漫画家的王国啊。”他感慨道。
“如果是对漫画家好奇的话,等我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可以再邀请高山先生来参观,不过今天我们需要聊的是其他的事情。”久保田穗把沙发上摊开的纸张拾成一叠,高山康介也过去帮忙,很快就整理出了能容两位成年人对坐的空间,以及能放下茶杯的桌面,“高山先生要喝什么?红茶还是果汁——其实咖啡也不是不行,我猜高山先生今晚有很多工作要忙,应该不怕影响睡眠?”
“红茶就好。”高山康介笑道,“嘛,原定的工作计划发生了变化,今晚要做什么现在还是未知数呢。”
久保田穗给他拿来一听罐装红茶:“抱歉,像我这样在家工作的人,生活上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警惕心重,不知该怎么样与人交心,不管什么事情都自己负担,风光但忙碌,没法好好照顾自己,确实是非常典型的,独自在外打拼的单身女性画像。”高山康介把玩着那瓶红茶,“久保田小姐就没有想过把身上的重担卸下来,与别人分担吗?”
久保田穗自己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想过呀,想过很多次,但是每次结果都不太好,所以才造成我如今这样难以取信也难以取悦的性格。”
高山康介理解地点头:“所以不管事情有多重大,对方的身份看似有多可靠,都要一点点试探性地靠近吗?”
久保田穗微笑点头。
“说起来,久保田小姐刚刚是因为知道车里是我才阻拦的吗?”高山康介忽然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知道的?”1
“刚看到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辆车明显不是新车,而我在那附近没有看到过这样深蓝色的轿车,既然不是本地居民换车,就多半是从外面来的,仅此而已,意识到车里的人是你,是拦车之后的事情。”久保田穗笑道,“如果车里是普通人,那么看到我阻拦道路的时候,即便因为在夜间而不按喇叭,也会把头探出车窗来,或骂我神经病、或关心我的健康,不管怎样,会试图观察、分析我这辆车的情况,而如果司机是个格外谨慎小心甚至胆怯的人,看到一辆体积更大、冲撞享有优势的车子拦在前面,说不定会倒车想要离开。”
高山康介点头:“但我没有任何反应。”
久保田穗对他的镇定感到有些赞叹,根据她过去的经验,这个世界里表演水平第一梯队大概是赤井秀一这种卧底和柯南、贝尔摩德那种等级的天生演员(降谷零属于卧底和天生演员两者兼备),其次是优秀的侦探们、组织的精英成员、一部分经过了精密谋划正在犯案中的凶手小黑(后者偶尔会泄露出窃喜的情绪),再次之才是普通的正方人士譬如警视厅一众角色、普通的小黑一类,而到他们这个级别,表演失误或者遭到质疑的时候,常常出现如气势低落、惊慌失措、暗冒冷汗、焦躁压抑、勃然大怒这类不太稳定的表现。
整体而言,所有的这些人,在久保田穗眼中,他们身上就好像有某种气场环绕,宣告着其人的镇定或不安——非常有趣的是,本地人通常看不到这种气场。
高山康介此时的镇定程度已经可以进入第二梯队,跟一部分久经谋划的小黑平齐了。
久保田穗说完她的分析:“对,只有跟踪我、并且确信会被我一眼认出的人,才会迟疑犹豫、一动不动,等待我的下一步行动。”
“您说的有道理。”高山康介点头,“但是外来的车辆至少有一半可能是巧合出现的不相关人士,您为什么要冒着与这样的人起冲突的风险,一定要拦下我呢?在前方,即将发生什么事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