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妇人虚张声势,但要说到武力,洛小宁可就不怕了,从鼻孔里笑了一声,伸手拿根擀面杖,啪地撅折了,给她们冷静冷静。
洛小宁的娘亲似乎也被女儿今天的表现惊呆了,听女儿巴拉巴拉了这么多,才想起来上来圆场道:“小孩子不懂事,几位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我回头一定好好管教她。”
有这么个台阶下,那几个亲戚街坊赶紧借坡下驴,道:“洛妹妹,难为你了,哎呀我们知道,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正那个……对对,叛逆!那,那你管教她吧,我们几个先走了。”
说着,妇人们灰头土脸,鱼贯而出,离开了她家小院。
几个妇人一走,娘亲立刻从洛小宁手里夺过擀面杖,黑着脸,敲着桌子吼道:“洛小宁!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省心呢?1
洛小宁激灵了一下,退了一步,然后嘟着嘴不说话。
不错,尽管她爱娘亲,也知道娘亲爱她。可是她跟娘亲关系,却并不是简单的母慈女孝、其乐融融,而是相当拧巴。
娘亲在外人面前,从来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然而,面对她,就也会吼,也会发脾气。好比刚才,她明明是为了娘亲撑腰,可娘亲反过来,为那帮外人呵斥她。每当这种时候,她心里都免不了难受,就气鼓鼓地跟娘亲顶着,闹冷战。
“你说我天天夜里赶绣活,大冬天的在冷水里洗衣服,都是为了谁?你怎么就不能懂点事、听点话?”
洛小宁咬着嘴唇怄气,她不是不知道娘亲辛苦,可这些话,娘一辈子说了太多遍,她听起来没什么触动了,或者就算有触动,她也刻意不愿表现出来。
娘亲连珠炮似的接着道,“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你那几个阿姨婶子,也没别的,就是嘴碎了些,你听着,忍忍过去不就完了吗?咱们孤儿寡母的在这街上,万一,万一有个急难处,还不得找人家帮衬咱们吗?”
洛小宁把头偏过去,心里说:娘你知道吗,刚才那几个,上辈子你跪在她们面前苦求,她们一个大子儿都没有借过咱们。
娘亲骂了半天,语气也有些放软:“她们劝你嫁人,也是为你好不是?别说她们,我也担心,将来我西去了,总得有个人照顾你吧。”
“我不用人照顾……”小宁硬邦邦甩出一句。
“你说什么?”
小宁心头一抖,刚刚那一句秃噜出来,本来是因为她想到自己只有六个月的命了,还要什么人照顾。但这话是断断不能现在跟娘亲说出来的。
于是她眼珠一转,说了另一段也算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话:
“娘,你老觉得咱家门不幸,是因为爹去的早。可爹就算还活着呢?”
“是,爹为人口碑不错,在家从来没打过你,也不在外头勾三搭四,可是,我记忆里,他一辈子油瓶子倒了都没扶过!永远只有你弯腰驼背,起早贪黑,在伺候咱们一家老小,不是吗?那到底是他在照顾你,还是你在照顾他?与其这样,我还宁可看家护院挣点钱,自个照顾自个一辈子,人不欠我,我也不欠人,不好吗?”
娘亲没想到小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与她几十年的认知大大违背,可一时也找不出漏洞来驳,气得拿着擀面杖来追小宁:“你你你,你这丫头还学会顶嘴了1
洛小宁不明白,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为啥我说的就成顶嘴了……
但她总不能跟娘亲动手,只能绕着桌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