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琛知道他的意思,忙将修缮后的遗疏递给王商,“是张中堂的交代……”
“是,是。”王商恭恭敬敬地收好,“咱家回去后一定立即呈给皇上。”
第二天,禁卫军开道,林广宇坐着轿子,带着在京的军机大臣一同到了张府。这一次探视大臣病情,自然不是彰显威风之际,全套天子仪仗根本没用,便连随从也是极少。若不是王商等人以治安为由,林广宇恐怕连禁卫军开道都省了。
林广宇还是第一次到大臣府邸,张家亲属早就预备好了,齐齐跪地迎接,张权在众人之首,三跪九叩请安。望着镶嵌有由张之洞亲自做句之“朝廷有道青春好,门馆无私白日闲”联的大门,林广宇叹息不已,原本轿子可以一直抬到大厅的,但他为示郑重,执意步行,其余大臣鱼贯而入,直至张之洞病榻前。
鹿传霖一直坚守在此,少不得将情况与张之洞叙述,说一句便难过一次,还是张之洞豁达,劝他:“这份恩典,出自君上,今天子圣明,某永世难忘。”
“张师傅……”林广宇走上前来,紧紧握住张之洞的老手,语意真挚,龙目含泪。
“皇上……”见皇帝后,张之洞仿佛被注了一针强心针,精神也好了许多,哆哆嗦嗦要挣扎着起来,林广宇连忙拦祝
“张师傅公忠体国,操劳国事数十年如一日,以至积劳成疾。朕早该前来看望。今日才来,太晚了。”
“皇上……病情臣自己心里清楚,大限近矣。蒙圣上亲临。已是万分恩宠,安敢奢望其他?故汉昭烈帝刘备称‘人年五十,不称夭寿’,臣今年七十有三,已足够了。”
“张师傅休要如此说,天下多事。民生凋敝,朕还指望着张师傅这尊擎天柱。”林广宇虽对张之洞的执政能力评价一般,但穿越后张南皮替他写了好几道重要诏书。尤其是诡称神迹那一段,宫内宫外颇多怀疑,全靠张之洞凭藉多年的名声硬顶下来。袁世凯烧死地当夜,张之洞全程在场,但他从不透露怀疑皇帝地只言片语。林广宇想起来,便觉欠这位老臣颇多。
望着父亲平顺清晰的思路和语调。张权等人面露喜色,以为大有好转,只有鹿传霖等久经世面的人才清楚,这不过是病人回光返照地表现罢了。张南皮现在表现得愈好,离撒手归西的日子也便越近。
“皇上。臣之所以捱着不死,实是还有些关乎天下至计的话要对皇上说,古人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张师傅的言语,朕一贯重视,不知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话语,一并说吧。”
“臣有两桩心事。第一样便是汉、川汉两路利权归属。老夫一生理想,便是中体西用,希望借洋债用于兴办实业、富国丰民。回顾3年来,洋债借了不少,财政亏空累累,上不能富国,下不能丰民,只不过便宜了一班经手贪官,盛宣怀之为恶,老夫实有责任……”
这还是张南皮的旧账,他号称“屠钱”,靡费不知凡几,在封疆中是数得着地,翁同龢在世时曾当面斥为“恣意挥霍”,现在借最后时机来陈述,用意自然昭然若揭。
“……粤汉铁路、鄂境川汉铁路筹款办法,迄今来定,四国银行团办事亦非可靠,请皇上饬旨由邮传部接办,以期早日竣工。梁士颇有实干,还望皇上倚重。”
那桐这回也一起来了,听了心里却不痛快,张南皮口口声声说要由邮传部接手,但又说路事非梁士不可,岂不是无视他这个尚书?但探病之时,如何发作,再不痛快也只能忍耐。
林广宇心里清楚,只说:“张师傅放心,梁士之才朕心中有数,现为邮传部侍郎,统管天下铁路修建之事,将来定有重用。”
“那便好!便好1张之洞吸口气又道,“铁路股本构成臣向持官民各半之议,川汉、粤汉两路修建,任务繁重,工程浩大,须得官为主持,已有主心骨,必可早日建成,请准本省商民永远附股一半。”
“朕诏书中原有铁路准予商办字眼,自然无所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