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苏鹤荣今天要去探望那个在疗养院过得悠然自得，不愿意回家住的老父亲。

他知道女儿基本每周都要去一次，所以想借机和她多相处，修复一下父女关系。

从上车到现在，苏韵一直安安静静的看手机，和小姐妹聊天的空档，她顺手打开app查看里面的数据变动。

苏铭的情况依旧。

苏若云的女主光环损坏程度，又增加了9，现在是36

秦羡则是增加了3，变成了40。

苏韵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最后面的那个名字。

霍惊羽。

他居然也有变化，之前的好感度那栏消失了，现在多了一个隐藏身份，可惜和苏若云的一样，也是问号。

隐藏身份？

苏韵弯了弯眼眸，该不会真的是一条花美鱼吧？

藏着点点笑意的眸光，落在屏幕上的“霍惊羽”三个大字。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渗透到她的每根血管，流淌在身体的每一处，最后汇集到那颗鼓动的心脏，让它胀满了暖意。

真好，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还因此得到了霍惊羽这个会开小花花的好朋友。

车里过于安静，在前面开车苏鹤荣，试图开启话题“今天周六，你怎么会在学校？”

“配合学校拍一些照片。”

“结束了？”

“嗯。”

简短的对话就这样不尴不尬的戛然而止。

明明是父女，他们此刻却像极了在路边擦身而过的陌生人。

清晰的意识到这点后，苏鹤荣看着远处的红灯，内心充斥着苦恼和懊悔。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作为父亲，他在儿女的成长生活中缺失了太多年，就算悔悟后想要尽力弥补，也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

“苏铭最近怎么样？”苏韵看着外面的车子，缓缓开口。

最近蠢弟弟没到她面前刷存在感，不知道会不会和生命倒计时的事情有关。

“听说参加了篮球队，最近在准备打比赛。”

苏铭现在才高一，学习压力没有那么大，所以课外活动很丰富。

苏韵闻言，终于把目光看向前面，嘴角轻轻勾起，略带嘲讽“你难得知道自己的儿女在做什么。”

绿灯亮了，苏鹤荣本来想说什么，也只能先启动车子。

过了许久，直到苏韵以为这个话题就这样跳过去的时候，男人沉着声音开口。

“韵韵，以前爸爸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对你，以及对你弟弟的关心太少，爸爸也知道不管怎么弥补，也没办法弥补你们曾经受到的伤害，可是爸爸还是想尽自己的努力做些什么。”

车子缓缓驶进了疗养院的停车场，苏鹤荣熄了火，并不急着下车，而是侧过身体看向后座的女儿。

她面色淡漠，似乎没听到他方才发自肺腑的话。

苏鹤荣在心里苦笑，也越发觉得以前的自己不是个东西。

“韵韵，能不能给爸爸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男人的神色诚恳，流露出几丝哀求。

这个对外雷厉风行的老总，此时面对自己的女儿，只有满目的小心翼翼。

苏韵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下来，哪怕苏鹤荣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管理，他眼角的细纹也暴露出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虽然因此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却也证明一点，随着孩子们的成长，他也不再年轻了。

苏韵盯着他，恍惚被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拉回到了过去。

遥远模糊的记忆，在情绪的调动下愈发清晰起来。

在苏韵的记忆中，妈妈还在人世，在别人眼里她一身的大小姐脾气，骄纵又傲气，可是同样骄傲的爸爸总是会放下身段，想着法的哄她开心。

那时候，拥有美满幸福家庭的她，是周围小朋友们最羡慕的对象。

在那段日子里，她和苏铭从来都不缺少母爱和父爱，可是随着一场的意外来临，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妈妈去世了，爸爸长期自暴自弃，无法从丧妻的痛苦中走出来，对年幼的他们不管不顾。

而苏铭也因为这件事陷入了长期的自闭，性格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而她，作为家里的长女，不得不快速成长起来，她只恨自己不能一夜之间长大成人，独当一面。

因为她想保护家业，不被心怀不轨的亲戚们霸占，她想保护陷入无尽自责的弟弟，她想保护这个早就支离破碎的家。

她努力学习，努力把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她考上了妈妈的母校，不敢松懈学习的同时，还要分出精力管教越来越叛逆的弟弟。

她咬着牙承受了所有的压力，直到苏鹤荣带着赵曦月，到她的面前说他们结婚了。

直到她莫名其妙转校，追求秦羡。

直到苏若云这个女主出现在她的人生中。

直到她费尽心神的保护和管教的弟弟，背叛了她。

直到她因为剧情，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

曾经所有的努力和坚守，在顷刻间化为了泡沫，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可笑。

当女儿怔怔地看着他，第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砸下来的瞬间，这个45岁的中年男人彻底慌了神。

他变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你不原谅爸爸没关系的，如果你觉得爸爸不好，你骂我，甚至打我都可以……”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管如何抢救，还是噼里啪啦的砸落。

苏韵抬起双手，用手掌捂住面容，她的身体微弯，手肘撑在膝盖处，身体因为她的啜泣也跟着细微的颤动。

即便是哭，她也在努力压抑，努力让自己别那么脆弱不堪。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做到最好，我想做一个好女儿，好姐姐，我想成为妈妈的骄傲……我想让她知道，我会照顾好这个家，可是……可是……”

可是后面，苏韵怎么也说不下去，喉咙疼得她说不出任何字眼，只剩下断断续续哽咽。

即便她说出口了又怎么样？没有人知道她经历的这一切，是那么的荒诞又可笑。

谁会相信，他们所处的世界居然是一本，因为女主的出现，活在书里的人不过是被一段段文字所操控的木偶。

就连她自己，一度被周围人作为榜样，所谓的天骄之女，也被那一段段轻描淡写的文字，当做提线木偶一般，做出完全不合理的事情。

甚至连结局，也只在一段男女主闲暇之余的回忆和唏嘘中，落下了帷幕。

苏韵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些话她没办法和任何人说，永远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少女纤细清瘦的身影，在黑色的座椅上显得那么无助可怜。

苏鹤荣的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无力的抿下了嘴角。

这个男人仿佛在这一瞬间老了十几岁，浑身写满了颓废和自责。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女儿，从来不去感受她的快乐，更没有主动分担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

这是苏鹤荣第一次深刻的发现，他真的是个糟糕透顶的父亲。

在女儿逐渐微弱的啜泣中，他声音嘶哑沉痛“对不起。”

他欠了苏韵，欠了苏铭，欠了亡妻无数次的对不起。

轻飘飘的三个字，在这些事情面前显得那么单薄无力，可是再多的话到了嘴边，似乎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苏韵别过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今天先回去吧。”

这个样子不好去见爷爷，不然他老人家又该担心了。

“嗯。”苏鹤荣沉声，点头。

他默默把苏韵送到她现在的住处，有一个人缓缓开着车回了家。

一个早就变得面无全非的家。

屋子里的人显然没想到苏鹤荣会这么早回来，看到他进来的时候，惊慌失措地站起来，不安的看向他。

是赵曦月母女。

苏若云看出男人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主动关心。

“苏叔叔，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对方没有理会她，一个人上了楼。

赵曦月长舒一口气。

今天是周末，苏鹤荣和苏铭都不在家，她就想趁机和女儿聚一下。

“你怕什么？”苏若云看到她后怕的神情，白了她一眼。

赵曦月秀眉蹙起。

最近这段时间，她感觉这个女儿越发不尊重她这个妈妈了。

就好像她在她眼里不是一个母亲，而是一个是否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苏若云坐下后，确保四周无人，也就放开胆子说了“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话，主动一点？男人都喜欢主动的女人，你像个木头似的谁会喜欢？”

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大超出了她的预计，自从宋雅那件事后，班上的人看她的目光无时无刻都带着审视，就连她在里写的助攻闺蜜丁晓雨，也开始疏远她。

甚至专门为她定制的投票剧情，也被苏韵夺去了。

那些专门属于女主的高光时刻，一点点从她身上剥离。

苏若云赋予自己多才多艺的属性，也一点点在减弱，成绩持续下降，对钢琴和舞蹈这些才艺，也开始一窍不通。

更别提秦羡这个男主，竟然从一班转到了二班，和她几乎没有互动。

这本书的存在就是男女主相识相知相爱，顺便脚踩女配的校园爱情故事啊！

现在一切都脱离原本的轨道了，苏若云怎么可能不恐慌？

再这样下去，她岂不是又要变回那个一事无成的苏若云？

永远只能在阴暗的角落，仰望着像苏韵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苏若云受够了那样的日子，绝对不允许上天给她的美梦成真的机会，就这样一点点化为乌有。

既然她这里的剧情出现了异常，那只有靠赵曦月了。

苏家的财富是货真价实的，苏鹤荣的经商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甚至比她苍白的文字还要深不可测。

只要赵曦月抓住了苏鹤荣这个金大腿，就算一切不属于她的才能都消失了，又怎么样？

等到苏家成了她们母女的囊中之物，多少人求着巴结她们呢。

所以她一定要尽早让赵曦月得到苏鹤荣的青睐，让她重新搬回来住，再一点点取代苏韵的位置。

不管现在的这个苏韵是谁，都别想跟她抢。

“可是——”赵曦月支吾，有苦难言。

她和苏鹤荣的结合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要是因此惹恼了苏鹤荣，把她赶出家怎么办？

赵曦月不敢想象自己剥离“苏夫人”这个身份后，会迎来什么样的生活。

她不愿意回到那种为了讨生活，低声下气的日子。

不知道另有隐情的苏若云，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顿时恼了。

“可是什么！再这样下去，不光是我被赶出去，你被赶走也是迟早的事情！”

赵曦月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家长会那天后，她也想过付出行动，替自己搏一把，可是就是碰不上合适的机会。

“我知道了。”赵曦月握住女儿的手，目光逐渐坚定下来。

苏若云见她终于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嘴角噙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