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5
四人七手八脚地把胡金水从坑里拉出来,魁梧的壮汉惊魂未定地躺在地面,林寻白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四肢齐全,只是右腿被撞狠了,隆起一个大包,虽不伤及骨头,但一时半会不大方便走路。
“活着就好。”
胡金水长吁一口气,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太阳升至最高点,黑色的影在他们脚下缩成一团,极度干燥的环境中,汗水流出毛孔就瞬间蒸发,持续暴露在无遮无挡的日光下,很容易高温脱水。
陆巡是没指望拉出来了,总不能把人也赔进去。
胡金水抹了一把脸的沙土,当机立断,“不能再冒险了,我们报过救援登记,超过24小时不联系,救援队就会按最后发出的坐标来找我们。”
换而言之,今晚天黑时救援中心便会发现他们情况异常,尔后派车前来。
采购的水粮足够五天,营地的帐篷还支着,保全自身才是沙漠遇险的首先任务,先把胡金水扶上吉普车,再把陆巡后备箱里的物资都搬出来,回去躲日头要紧。
大约是惊吓后的疲惫,众人回到营地也无暇多言,各自拿了饮用水和干粮,钻进帐篷休整去了。
林寻白身心俱疲地靠在一角,昨晚他还盘算着今天能抵达罗布泊南岸,完成旅途的90%,如今想来,真是天真。
萧侃掰了半块黄馍馍,就着矿泉水嚼下去。
林寻白打开一罐午餐肉,切了几刀递给她,“刚才多亏你反应快,吃点肉补补。”
萧侃倒也不客气,夹了两块在剩下的半个馍馍里。
“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吗?”她边吃边问。
“不算经常,偶尔会有。”他说,“其实无人区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进去就出不来,而是经不起任何意外,陷车是一种,偏航迷路又是一种,总之,各种意外都可能丢失性命。从六月开始,正午的太阳每晒一个小时,人哪怕一动不动,身体也会流失一升的水分,运动的话,就是两到三升。”
“失去体重1%的水分算脱水,失去10%便是要命,以你的体重,也只够静止五小时,所以水不够的情况下,一定要分次少量地喝,才能最大限度维持生命,减少流失……”
萧侃低头思忖,突然蹦出一句——
“倒是为难那个警察了。”
林寻白被她没头没尾的话搞糊涂了,“什么警察?”
“我是说当年押送沙卫去找壁画的警察,尕叔不是说,画是冬天偷的,人是半个月后被抓的,可他死活不肯交代画在哪里,一直拖到那年初夏,才松口去拿画。”她吃完最后一口馍馍,仰躺在睡袋上,“既然沙卫想以取赃为由伺机逃跑,那么最恶劣的天气反而成了最好的机会,他必定会在沙漠里来来回回兜圈子,拖垮警察,制造危机。”
“他是早有计划,警察是毫无防备。”
林寻白沉默了。
片刻后,他说:“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沙暴一来,什么计划都是空谈。”
萧侃枕着胳膊打了个哈欠,合眼小憩。
林寻白侧目凝视,在她脸颊的右下方,有一道新鲜的擦痕,应该是刚才摔倒弄伤的,有点影响她的颜值,又好像并不影响。
敏捷的身手,锐利的思维,每一样都比她的容貌更加闪光。
跟着这样的老板,似乎也挺好的。
***
众人一觉睡到傍晚,太阳开始西沉。
胡金水的土灶再次燃起,陈恪劝他休息,他非要支着一条腿煮饭,说要感谢大家救他,还要庆祝大难不死。
今天没有新鲜羊肉,他煮的是茄辣西拌面,配上真空包装的卤牛肉,外加一人半头蒜。
开饭前,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相识是缘,救命是恩,我是个粗人,说不来那些文绉绉的酸话,总之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1
他一口喝完,继续倒第二杯。
燕山月冷不丁放下筷子,“我也想喝。”
“哟嚯1胡金水是标准的西北汉子,顿顿都得来两口,可惜这一路没有酒搭子,喝得寂寞如雪,没成想今天遭了罪,倒是因祸得福了。
他忙不迭拿出空杯子,“喝酒好呀!酒泉知道吧,酒泉以前是叫金泉的,霍去病击败匈奴,收复河西,汉武帝亲赐御酒,霍去病将酒倒入泉中与将士同饮,这才改成了酒泉,所以酒和金子是一样的好东西1
“你瞧我,我叫胡金水,金水、金水……指的不就是酒嘛1
燕山月接过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胡金水乐得哈哈大笑。
“燕老板居然会喝酒?”林寻白有点意外。
“燕子酒量不差的。”萧侃回道,也伸手讨了杯酒,“胡导今天不容易,我也喝一杯。”
她的那杯酒,胡金水特意倒得满满当当,这叫“酒满敬人”,是规矩。
林寻白跟着凑热闹,“那我也来点。”
气氛烘托到这份上,陈恪不得不加入。
从一人独饮到全员陪酒,胡金水心情大好,“困一天多大事啊,车陷了就陷了,咱们有酒有肉,吃饱了睡一觉,救援队来了再出发!来,干一个1
枯枝在火中烧得噼啪作响,夜风吹来,星火像萤虫一样腾起,推杯换盏间,一瓶酒很快见底。
胡金水兴致高昂,一瘸一拐地又从帐篷里翻出第二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