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百姓庄客们纷纷鞠躬下拜,面色尊敬,口中尽皆呼道“房相……”
就连面前的高阳公主也自书案后走出,敛裾施礼“儿媳见过爹爹。”
刘洎眼睛一亮,一股绝处逢生的喜悦自心底升起,急忙一回头,便见到须发花白一身襦衫的房玄龄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清癯的脸上满是好奇。
“房相!救救下官吧!”刘洎大叫一声,拼命从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役手中挣脱,直奔房玄龄面前,一揖及地……
房玄龄惊了一下,赶紧伸手将刘洎搀扶起来,奇道“刘御史这是为何?快快平身,快快平身!”
见到刘洎一身衣服乱糟糟脏得不成样子,一旁更有几个仆役手里拎着绳子虎视眈眈,房玄龄气得发晕,瞪着高阳公主不知说什么好。
虽然尚不知发生何事,可是除去高阳公主,谁敢将堂堂御史中丞捆起来?
房玄龄很想训斥高阳公主两句,可是终究忍着未曾出口。自嫁入房家以来,高阳公主从未依仗公主身份颐指气使,反而处处将自己当做房家的儿媳,孝顺公婆循规蹈矩,不曾有半点错处。
眼下就算高阳公主有一万个不是,房玄龄也得给她留下颜面,不能当着如此之多仆役和百姓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不过脸色自然不好看,淡淡道“休要对刘御史无礼!”
房家的仆役一个个不敢出声,可是旁观的百姓庄客却并未因为房玄龄的身份而惧怕,平素房玄龄从不在这些百姓贱民面前摆架子,大家对他很是亲近。
“房相,今日之事,怪不得公主殿下。”
“就是,这什么御史简直不知所谓,张口闭口污蔑公主殿下盘剥百姓,捆了他是见皇帝是应该的!”
“房相您不必给这厮求情,什么御史啊?简直就是个糊涂虫!”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原来是这样……
房玄龄瞅了一脸委屈的高阳公主一眼,心道怪不得殿下发火,刘洎的确鲁莽轻浮了一些。
可是他生性宽厚,却也知道刘洎必然是无心的,便温言道“刘御史却有不对之处,可是他身为御史,自当以监察民情为己任,若是发现有压榨百姓之事,焉能不秉公处置?正是因为有这样不畏强权、大公无私之清廉官吏,吾大唐方能蒸蒸日上,百姓方能安居乐业。殿下乃是天家公主,自应宽厚仁爱,您能不顾身份亲自在庄子里为百姓们备下酒宴款待,又岂能记恨刘御史一时之疏忽呢?”
要么怎么说同一件事情采取的说词不同,效果就完全不同呢,就算房玄龄勒令高阳公主立即放了刘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高阳公主心里再是不爽也不可能违背房玄龄的意愿,但心底的疙瘩是难免的。
可房玄龄现在这么一说,高阳公主当即喜滋滋道“单凭爹爹吩咐便是。”
刘洎看着房玄龄清癯温和的面庞,差点流下眼泪。老房不愧是君子,瞧瞧这话说的,让他觉得就算自己被捆了也是因为坚守正义,给他求情还顾全了他的颜面,厚道人啊……也幸亏是房玄龄来了,若来的是房俊那厮,估计非但不会放了自己,还得往死里揍一顿……
一场小风波消弭无形,百姓庄客们继续缴租,而后到庄子里将粮食卸入仓库,便聚在庄院中央的流水席上敞开了吃喝,因为今日前来缴租的大多是孩童,吃饱喝足临走的时候,房家还特意准备了不少精致的糕点赠送。
房玄龄邀请刘洎进了庄子,刘洎惭愧道“刚刚之事,让房相见笑了。”
房玄龄笑着摆摆手“此事再也休提。”
刘洎心中慰贴,知道房玄龄这是怕他难堪,不提正好,他便转移话题问道“为何你家前来缴租的多是老者和孩童?为何家中青壮不来?”
房玄龄看着院子里闹闹哄哄的人群,神情一片温和欣慰,笑道“暖棚现在就要收拾利索了,才能在入冬之后不耽搁种植。趁着这几日天气好,每家都紧锣密鼓的干活,不敢耽搁分毫。再者说,庄子里的娃娃尽皆在学堂里读书识字,区区缴纳租赋,有这些娃娃出面足够了,何须家中青壮出面?说起来,青壮们还不如这些娃娃识字多、懂事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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