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在野,飞鸟悠悠,船驶于江上。
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怔怔看向清澄的江水,整整三天三夜不休不眠,遥望西沧,舒了一口气。犹未忘,三天前火光冲天的大牢,烧了个精光。
崔留央倾尽所有积蓄,暗中疏通,且雇佣物色了帮手,方才成了事。
船舱内的那些人都沉沉睡着,还未醒来。顾及这么多人,不求投桃报李,只求各自平安无事。
西沧留不得,向着江水而下。
即便离开了西沧之境,留央的心无法安下,还是耐不住后怕着,怕着西沧官兵会追击而来。她想船再快些,恨不得立马赶到百钺都城。太师权势滔天,爪牙遍布天下,不免令人心悸,心弦紧绷。
“救了我,荣华富贵少不了你。”沉闷的船舱之内走出翩翩佳公子道。
留央已无余力回头,淡淡道:“唯求平安。到时,只要殿下到时能够给予吾等新的籍贯身份,即可。”
公子哈哈一笑,心中想到岂不简单:“公主想要何等身份?又想给里面那些人什么身份?”
“离开了西沧,我便是舍弃了从前,何来什么公主。今后都是您的臣民,受您恩泽。”崔留央轻轻回应道,“若是顶着公主的名号,授西沧以把柄,恐怕会引来不必要之纷争。”
何等微妙,公子和颜悦色看着眼前那背影。他乃百钺国主的独子,当年混战之际,被西沧俘掠为人质。半个月之前,他简直不敢相信,拥有显赫头衔的公主竟暗中书信指点,愿助其逃离禁锢。当时他心绪复杂,只以为是戏言,滋味难辨。到如今,他依然摸不清女子的心思,到底缘何冒险而助其脱困。她救下的不单单是他一人,还有那睡在船舱之中的众人。待他上船时,早已是满满的一船,来龙去脉不甚清楚。
在他眼中,女子是个奇怪的人,不知到底图谋为何?故而,他心中略有防备,福祸吉凶未名,也许隐藏着西沧的祸心与刺探。
百钺,将来的皇位非他莫属。蓉瑶公主很美,难不成被当成工具,是一出美人计?可又不像。这幕烟雾,他迷糊了,看不清。
是阴谋?转眼一想,百钺江山他将尽揽,大志宏图可以一展,是如此意气风发。他要快点下船,心想着到驿站让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亲人。这些船上的人,在他父皇的地盘上,何惧!翻不出什么风浪。只是他目前还是需要跟他们同船而行。
逐渐,他将目光移到了明朗的江面上,保留着几分警惕。
船舱之内,药性褪去,人逐个醒来。摇摇晃晃着走出来,云家人一个未少。那些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周遭,摸着自己的肌肤,不明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之际。
“我还活着。”不知是谁打破了船舱之内的沉寂。接着,大伙确信是活着,热闹非同一般,炸开了锅。
相互间,狐疑地对望。紧接着,亲人间相拥而泣。
船舱之外,崔留央闻声,随之欢喜,却又驻足不动。反倒是其身后的公子迷离不解那些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