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刚说完晦气话,平日里常带笑勾起的话尾却唐突地停下,变成慌忙大喊,之后便是乱作一团地脚步声响,无论自己在电话这边这么喊,都得不到一句回应。
之后就是爆炸巨大的声响一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一起颤动起来,像是佛庙里被大力敲击的钟一样止不住抖动。
幸好,连走廊窗户都未震碎,炸弹的威力应该并不大。
如果真的出事
一只微凉的小手将他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因为警校训练再加上‘拆东西’的小爱好,手指的指腹都磨出一层厚茧,队友大多都是这样,谁也没在意过,现在和小孩细嫩的皮肤贴在一起,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妥,怕自己将对方伤到般往后缩了几下。
白发男孩抬头看向他,手指暗暗发力,固执地与他相握。
小孩的手有这么软吗?他无端想到。
其实飞鸟雾因为更消瘦些,手指骨节分明,握起来比其他同龄人来说更具骨感,但不曾有过劳作,也没练什么乐器,和松田阵平的比起来就显得十分柔软了。
原本一直突突跳着的心脏好像渐渐平息下来,他低头迎上小孩的眼睛,轻易触及到最底层大海般宁静的温柔。
松田阵平突然想到和伊达航通话的内容。
一般来说,为了方便寻找,失踪者家属需要向警方提供照片。当时那位监护人好像姓月山?他找照片的时候,伊达班长就坐在旁边,看见对方手机屏幕亮起便是一张三人合影。
温柔笑着的黑发学生,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比现在小很多的白发小孩,以及,就算只瞥见一眼,伊达航却相信完全不会看错的,自己的警校好友。
栗发的青年站在两人旁边,对着镜头扬起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来,三人身后,是湛蓝的天空和只露出一角的摩天轮。
应该是在游乐园。
月山朝里看见屏保,脸上露出一瞬紧张神情,迅速划动几下,将屏保换成了一张随处可见的宠物图片。
看来他知道春日川柊吾的职业,也知道合照不能随便让别人看见。所以发现自己忘记换掉屏保时才匆忙划掉,最后只从相册中翻出一张最近拍的单人照片给了伊达航。
想起在警校时偶尔会看见好友神色温柔地打电话,问起来却只说是朋友,看来电话那头便是这两人了。
再加上警视厅收到的传真,伊达航迅速想到两种可能性,一是因为春日川柊吾的职业,两人被盯上了,绑架飞鸟雾以此来报复春日川柊吾。二则是和爆炸案有关,歹徒怕警方找到炸弹,把居民都撤走了,自己手中没有人质,一定要绑个小孩在炸弹边牵扯上人命,好让警方乖乖交出那十亿日元。
人贩子这一点早已被排除了,如果想要一个小孩无声无息消失,并不会选择白天、有监控的马路边动手,也不会挑这种发色异常,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毛病的小孩。第一种的可能性也很小,春日川柊吾不过刚进总务处几天,又处处小心敬慎,按理说不可能被人盯上。
并不在乎现在是青天白日,还隐约透着想要警察发现的意味。那便只能是第三种了。
于是伊达航将这个情况迅速报给了负责爆炸案的同事,又在萩原研二带队到公寓楼,确认确实是将飞鸟雾绑走作为人质以后,他给自己在爆破处的好友松田阵平打了电话,又开车带着月山朝里往这边赶。
回忆完伊达航电话中所说的内容,松田阵平看着小孩清澈的眼睛,到门口将他送上救护车,又见一位黑发青年神色焦急地跟着上去后,走到伊达航那边。
“萩原没事吧?”伊达航问道。
他摇摇头当做回应,把接下来的工作暂时交代掉,直到坐在伊达航车里返回警视厅时,才用空继续沉思。
松田阵平一直很好奇自己好友那样的性格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养出来的。
爱闹爱笑的活跃性子,好像不管和谁都能打好交道,在最严厉的教官那里都能卖乖讨巧,总能在惹恼好友后发射所谓的‘蜂蜜射线’让人下不去手,闹闹腾腾的。
刚开始他猜测,一定是在温馨和谐的家庭中宠出来的,结果截然相反。
虽然闹腾,但在一些细节上却格外注意,比伊达班长还细心些,几人中有谁情绪不好都是柊吾那家伙第一个察觉。夏天闷热时,自己被蚊子追着咬睡得不安稳,第二天晚上回宿舍时就被塞了驱蚊的草药膏。
像小太阳一样的人,贴近时却并不灼热,只有温暖。如果抛去那些灿烂的、热烈的,去看最深处沉淀的那些东西,和刚才他从飞鸟雾眼底看见的一模一样。
就算性格、长相差异如此之大,内里却相似至极。
松田阵平一顿。
就像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