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拿枪抵着的人因为这个错误的称呼,在黑暗中勾起嘴角,“你一直看着的?”
“当然。你也感觉到了吧?可以验货了,既然这么想找到这几个小鬼那就永远待在这里陪他们吧!”
“你有注意到吗?”
“别想耍花样!”老板的手指已经微微扣起了扳机。
“你的监控角度应该不太好吧?有注意到吗,当时可是有三个人在,伊达!”
“尝尝这个——”
喊出最后那个称呼后,他迅速蹲下让男人失去目标,随后,小男孩的喊声从楼道上方传来,一个冒光的足球直冲那人面门而去,将人砸翻在地!
另一道身影迅速窜下来,将并没有被砸晕的男人按倒在地上,用之前店里木雕的佛珠串将他的双手反捆在背后,“抱歉啊,手铐贡献给你的同伙了,先借这个用一用。”
月山朝里按开电灯开关,将歪倒在地上不知道昏迷多久的小女孩抱起来,并不是小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孩子,睫毛细长,眉头紧锁在一起。
是今天本该被交手的‘货物’。
他松了口气。
另一边,在老板的大声质问下,江户川柯南再次担任起讲解的任务。
“叔叔你很焦急,一直在看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但是你应该已经干了很久这种事情了,为什么还会紧张?因为今天出现了变故,而且交易的对象一直没有来,同伴也联系不上了对吗?”
男孩将从进店起就观察到的疑点一点点罗列出来,“那个暗号的意思就是这样对吧,你们有很多不同的交易场所,不只是那边的和果子店和这里,每次交易地点会画在象征着街道的4401上面,最开头是时间,第二个这是商品标号。而且东北角的商店,只有你这里会售卖能容纳下一个人的东西,也就是衣柜!”
“你们是把拐卖的孩子放在衣柜里,让交易对象拿走的。”
被一个不到自己大腿高的男孩猜中所有事实,老板挫败的低下头来,似乎终于认命,“是你们早就发现了,所以那时候他才会碰翻木板?”
利用杂物倒在地上的响动声掩盖另外两人进来的声音。
伊达航拨通了目暮警官的电话,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打了两遍才接通,两边相互通过情况,面容硬朗的男人终于真正放松下来。
“都救出来了?”
“救出来了,七八个孩子。”伊达航笑道,“其他的地点也问出来了,今天晚上之前就能全部收网。”
月山朝里露出今天第一个纯粹的笑来。
半个多小时后,两个人贩子都被警车押走,本来应该和同事一起离开的警官却并没有走,他拍了拍自己在和果子店门口歇了半天的车,笑道,“和我一起去警局加班吧。”
“知道了——”果然还是要去做笔录。
月山朝里给毛利兰打完电话,表示今天柯南会住在自己这里,那边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女孩用带着笑意的嗔怪,“真是的,才半个月柯南怎么就这么粘朝里哥。”
“是嘛?”男人失笑,又闲聊几句才挂断电话,他视线无意间飘到路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男人,“伊达大哥,麻烦停一下车!”
车停在那人面前,急出一头大喊的书店老板敲了敲车窗,语气焦急,“不好意思,能不能搭我一程,我急着去警视厅接女儿,她是你?”
书店老板明显认出了这个之前让自己报警的客人,脸上带上几分真心的笑意,“之前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要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小玲”
“先上来再说吧。”伊达航笑道。
“这个给你。”
介绍自己叫做安福大明的男人坐上后座,一直到汽车开了短时间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从随身带着的一个老旧布包里翻出来那本画册,“接回女儿后我想闭店几天,好好陪她,但是这个画册对你这么重要,就想着先带上吧,说不定会遇见呢。”
月山朝里神色柔和下来,正要伸手拿住那本画册时,安福大明手一顿,似乎想起来了重要的事情,面露愧色,“抱歉,我之前忙忘了,那位先生带来这本画册时并没有要钱,而是带了个谜语,说要是有人猜对的话就把这本画册送给他,如果没有那无论开价多少都不能给。”
“怪不得它一直没被人买走”月山朝里的目光落在那显眼的浅绿色封面上,江户川柯南不太懂这些,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本画册很贵吗?”
“是三十多年前的书了,好像已经绝版,画家也说了不愿意再出任何相册,这些之前发售过的画册在市面上被炒得很高,之前有几个人来过,说要给这个数。”安福大明笑着比划了一个手势,“不过他们都没有猜对谜语,所以一直留到现在。”
“是什么样的谜语?”这句话成功引起了男孩的好奇心,连之前一直认真开车的伊达航都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很怪的谜语,那个客人给了我一首诗。”
“是对对子吗?”
安福大明摇摇头,“是猜一个物件。”
他清了两下喉咙,在一大一小两人好奇的眼神下轻轻念出那首诗,“我想想故人形影灭,音书两俱绝。遥看塞北云,悬想关山雪。”
是首中国诗?
“那位先生的问题是,塞北云是什么?”
伊达航和江户川柯南闻言都皱起眉头,他们知道中国诗有很多所谓的暗喻,但是塞北云是什么?
月山朝里在此时笑道,“是把匕首。”
“嗯?”安福大明面露惊讶,随后他笑着将手里的书递过去,“回答正确,看来月山先生就是那位有缘人。”
“谢谢,我应该付您多少”
“不用,本来这本书也是我白白得到的,到了我这把年纪你就明白了,没什么比真情更贵重,之前我不小心听到你和男孩的对话,这个画家是你妈妈对吧?”男人往座位上一靠,眼里流露出这个年纪的,有孩子的那种中年男人独有的柔和感。
“本想着无论你能不能猜出来都把这个给你,但是又觉得对不起那位客人,现在倒是好,看来你们很有缘分他长得和你很像,说不定啊,真的是一家人。”
“谢谢。”月山朝里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只拥有一间狭小的,可能还濒临破产的中年男人实在是柔和,笑起来也乐呵呵的,很符合电影里那种老好人的形象。
他将视线落在书上,翻开第一页,只见扉页上用笔尖锋利的钢笔写着一行字,并不是什么陈年旧迹,很新,像刚写没多久。
[对不起。]
“叔叔,可以详细说说卖这本画册的那个客人长什么样吗?”
“嗯?和他差不多高,长得也像,有点瘦,戴着眼镜好像还涂了口红?反正嘴唇颜色比较深,我当时还想着这是不是你们年轻人最近的潮流,偷偷瞄了好几眼。”安福大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除此之外没什么了哦对,他戴着白色手套,左手行动不太方便,肩膀好像受了伤”
“什么?!”
小男孩差点从月山朝里怀里扑出去,他面露急色,“他戴着手套还受伤了?!”
“是啊因为那天挺热的,戴的还是那种很薄的白手套,不太像为了保暖,一般也没人戴这种手套出门”
“那他——”
“喂,我是伊达航。”
就在此时,伊达航单手扶着方向盘接通了电话,对着三人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江户川柯南只能皱着眉头等待对方打完电话,急的呆毛乱晃。安福大明笑着故意冲他挤眉弄眼,似乎很喜欢面前这个聪明的小男孩。
“伊达警官!那位先生就是今天一直和你一起破案的那位先生在旁边吗?!”
“在,稍等一下。”
月山朝里重新皱起眉头,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中途他忽然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掉在座位下面。
“你好,我是月山朝里。”
“月山先生!您之前提供的那张照片,里面的女孩不在窝点里!那几个人贩子都说今天没有拐过孩子!”
“什么意思?!”安福大明的笑容僵在脸上,半个身体都离开了座位,电话那头的警官先生声音很大,车内空间又狭小,完全能听见,“喂——”
他慌忙地伸手抢过手机,“我、我是他爸爸,你说的不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们扫了人贩子供出的所有窝点,里面都没有那个女孩。”
不对劲不对劲!
明明准备好今天将老人灭口,又为什么会安排她去诱拐下一个目标?
为什么地上会留下血迹?几个人贩子想要把女孩拐走几乎是几秒就能完成的事情,女孩怎么有时间在地面上留下那行只有躺在地上的姿势才能写出来血字。
之前太多不对劲的事情就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那个老人手里又怎么会拿着她的发带。
老人想对女孩下手,但是并没有和其他同伙提前商量。不,也许是她已经预感到自己马上要被放弃,成为一枚棋子,所以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单枪匹马绑架一个漂亮女孩显然是明智之选。
但是被突然出现的月山朝里打断了,于是原本谨慎的行为在这种压力下变得急躁,她急着想重新把女孩引走,但小孩并不傻,相处间发现了那人的古怪,慌忙逃走时被人拽下了头上的发带。
之后她遇到了谁?
一个能让她放松警惕的人,于是,从怪物嘴巴里逃出的女孩跌进了另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她当时有多绝望。
这是自己看着那行血字时忽然想到的,现在想来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注意到?!
等等!那个印子。
在江户川柯南发现血迹之前,自己无意间看见的印子因为四周都是脚印,反而被自己忽略了的那个印子。
是轮子留下的。
怎么样才能把一个满身伤痕的孩子带走,还不引人注目行李箱。
他记得下午,末光苍介在后山上
“伊达大哥!去郊外——”月山朝里喊出这句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几乎是糊在一起,“快啊!!”
伊达航下意识打着方向盘改变了方向,一路超车开向那片树木茂盛的后山,是在城郊的一处小山丘,树木茂盛,偶尔会有人来钓鱼,但是因为没有开发过,鲜少被当做娱乐地点。
“你在车上拦着安福先生!”
撂下这句话,月山朝里反扣上车门,拔腿向山上跑去,他寻着记忆找到之前末光苍介偶然听见响动的那个地方,之后一寸寸向山上摸去,这一片很是难行,连山路都没被人踩出来,淤泥溅得满裤脚都是,最终,他停在一处不大一样的土面上。
其他地方看不出来,只是边角处有不显眼的人工拍平的痕迹,平整土地的人可能是在这时听见其他响动,没来得及完善就匆匆离开了。
月山朝里几乎是跪倒在土地上,抖着手去挖那层紧实的土壤。
“朝里哥哥——”
“你别动。”男人道,他连呼吸声都在发抖,明显情绪很不对劲,却还是止住了男孩想来帮忙的动作,“土里的杂物多,你别乱挖,当心伤着手。”
“可是你”
他没有再搭理对方的如何话语,只固执地将那一方土刨开,直到十指都像不久之前拼命挣扎的女孩一样摩出血来,江户川柯南忍不住要上前拉住对方时。
在半米多深的地方
月山朝里轻轻拂去最后一层薄土,下面露出一张熟悉的、惨白的脸。
‘系统,把时间转换回早上。’
【没用的,朝里。】
并没有被打开的系统界面上,那个论坛里,女孩惨白的脸出现在画面当中。
【一旦被画进去,就再也扭转不了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从漫画里画出你们发现血字的那一刻起,她就】
她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小玲——小玲——”
跑过来的人在几步外的地方被树根绊倒,却也没时间站起来,只挣扎着往前爬了几步,俯在这个小小的土坑前。
胖乎乎的手指覆在女孩的脸上,安福大明将女孩抱起来,不顾对方身上有多少泥土,只哽咽着将额头抵在她冰冷的脸上,“小玲——”
“睁眼看看爸爸啊我是爸爸小玲”
几小时后,女孩的尸体被装入裹尸袋拉往警视厅。
“是啊应该是同一个人干的。”负责勘察现场的警察对伊达航低声道。
两起案子。针对孩童的拐卖案件和针对女童的连环杀人案件纠缠到一起,不知道多少孩子被送往异国他乡,又有多少孩子永远睡在土层之下。
伊达航抽了根烟,向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走去。
“月山,你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朝里哥哥”小男孩面色很差。现场没有任何线索,唯一留下的就是小巷那个轮印,也早就被来往勘察血迹的警察踩没了,警视厅那边连夜抓捕拐卖团伙,放在这起在半月内已经有四个受害者的连环杀人案上的精力有限,所有调查得等现在的事情结束起码得等明天早上才能展开。
江户川柯南牵住月山朝里的手,感觉到他正在微微颤抖。
“我和你一起去警视厅,柯南先回家吧。”
“月山”似乎知道怎么说也不能劝动面前这个男人,伊达航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下文。
江户川柯南最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沉着脸握紧了那只手,“我和朝里哥哥一起去。”
再次去往警视厅的路上,氛围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月山朝里将头搭在车窗上小憩,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路灯投下断断续续的光,一次次在他的眉骨上投下暖黄斑点又逃走。黑夜会让人压抑难忍,但早晚还是会亮。
远处的东京医院,来往的人仍然步履匆匆,论坛的漫画上寥寥几笔带过的老人的过去没有被画出分毫,大概是作为不重要的东西省略掉了。
春日川柊吾匆匆去问过那个女人之后该怎么办,得到警视厅那边说政府会给补助的消息后重新踏进那间病房里,女人还是怕他。
“我不能保证,但是至少现在愿意说,我可以一直来照顾她。”护士还坐在床边,两个人无言地坐了很久,面容和善的护士忽然道。
男人一愣。
“我也有过女儿。”护士并没有抬头,“能照顾好她的。”
走出那扇病房,春日川柊吾对着黑透的天空呼出一口气来。两个甚至没有在漫画上被提起,连现实世界里都不为人知的女人在病房里相互依偎着。
外面车水马龙,一切如旧。
他需要回病房睡个好觉,而月山朝里会带着江户川柯南在警视厅的招待室里凑合一晚上,然后他们会找到那个凶手,将他追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