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虞瑶便发现自己想岔了。
淑妃赵晴柔得知哥哥被虞三爷打没半条命,下不来床,且可能落下残疾,当下便奔去宣执殿找皇帝哭诉喊冤。她哭得梨花带雨、哀哀戚戚,也不提虞家,只道未出阁时哥哥极疼爱她,她十分难受。
说起淑妃的这位哥哥。
在他们母亲尚且是赵家大爷的姨娘时,便先后为赵家大爷生下一子一女。
这一子一女,自然是淑妃赵晴柔同她的哥哥。
他们兄妹年岁相差得不远,而他们母亲仍是姨娘的时候,也有过一段不太轻松的日子。
那时,淑妃得自己哥哥的保护和爱护才不被其他房的小姐少爷欺负。
是以他们兄妹确实关系很不错。
淑妃一番诉苦,楚景玄便金口玉言允她回府去探望她哥哥。
给得足足一天一夜时间,允许她翌日再回宫又特地令常安跟随出宫侍奉。
妃嫔入宫之后,想见亲人一面便已难如登天。
何况出宫回府去?
尽管淑妃碍着自己哥哥出事才得此机会,但一样是满后宫独一份的荣耀。
常安乃是楚景玄身边的大太监,有常安跟随淑妃离宫,左右侍奉,其间重视之意不言而喻。
因此,在宫人侍卫护送之下乘轿辇出宫去时,淑妃既为自己哥哥的情况担忧,也为自己得此不一般殊荣激动兴奋。她去宣执殿向皇帝哭诉前,怎想能得此殊荣?
她的哥哥她自己晓得。
疼爱她归疼爱她,平素不学无术、花天酒地也是真的。
赵晴柔其实很不满自己哥哥这一点。
但想到虞三爷把她哥哥伤成那样又无法不气愤,虞家岂能这般仗势欺人?
淑妃怀揣着复杂心情出宫。
她离宫阵仗大,消息传到虞瑶耳中比她哥哥被虞三爷打伤了更容易。
此前,虞瑶想过楚景玄大约会去明心殿安抚淑妃,却未想是直接允淑妃出宫回府探病。倒有几分急人所急的意思,淑妃可以亲眼见到自己哥哥定能安心些。
流月禀报过消息,冷哼一声“倒叫淑妃因祸得福。”
“若小叔能趁此机会亲自登门谢罪,此事却或有回寰的余地。”虞瑶微拧着眉,思忖间慢慢说。
可问题是——
虞三爷他会愿意去赵家谢罪吗?
虞瑶很怀疑自己的小叔叔会不会愿意这么做。
事实上,她的怀疑不无道理,并且淑妃在赵家待得整整一天时间,虞三爷始终不曾露过面。
虞家其他人想代虞三爷去请罪,也被赵家奴仆轰走了。
赵家根本不接受。
淑妃亲眼见到自己哥哥那副病病歪歪的样子,回宫去与皇帝谢恩时,又哭得不成样子。兼之气恼于虞三爷顽固不化、冥顽不灵且毫无悔改之意的态度,便又一求再求楚景玄为她哥哥主持公道。
在这件事上,楚景玄是怎么应淑妃的,虞瑶不甚清楚。
但虞太后为虞三爷动怒伤身却是真。
如同得知淑妃回赵家时虞瑶心中所想那般,虞太后此番特命人往虞家递消息,要虞三爷去赵家登门谢罪。
可是虞三爷对虞太后的话无动于衷,那天根本没有去赵家。
不但不去,他甚至与府中姬妾纵酒寻欢。
又让那小太监带话给虞太后,只道赵家一派胡言,是赵家少爷有错在先。
但虞三爷说这话并非委屈,无非是认定虞太后不会不管,认定自己会平安无事,肆无忌惮罢了。
换言之便是在耍无赖。
虞太后焉能不气?
身体才好转一些又几乎被气得倒下。
这一次的事却远远不只是如此。
与赵家少爷这一桩事没理明白,在那些弹劾虞家的折子里,又出现几封关于虞三爷强行霸占良田的上奏。
争抢花魁、打伤赵家少爷毕竟是两家的恩怨。
霸占良田却不同。
何况那些奏折里提到虞三爷为霸占良田,甚至纵容恶奴闹出过人命。
欺压百姓便绝无可能当小事处理了。
这些事情连虞太后也不知情,虞瑶更不可能事先知道。
她既震惊于背地里虞三爷已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又怀疑她的父亲、二叔是否当真不知情。
即便知情,大约一样包庇到底。
而此次事情被揭发,哪怕虞太后想保虞三爷,也只怕有心无力。
在今日得知这桩事之前,虞瑶一直认为,只要姑母身体撑住,虞家总归可以多撑上几年,那个时候妹妹便长大了,可以借别的法子脱离虞家。她在宫中多有不便,但沈碧珠马上到京城,沈碧珠作为瑞王妃,比她自由,她们又自小的交情,她可以求沈碧珠帮忙。
但虞三爷的所作所为令虞瑶深深觉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
皇帝不满虞家已久,又事关重大,岂会轻易放过这个狠狠敲打虞家的机会?
而如今的虞家,亦根本无法与皇帝对抗。
其实,可以说虞瑶丝毫不意外楚景玄会对付起虞家,甚至觉得这是一件注定会发生的事情。
朝堂上的权力之争向来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