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施朋满脸怒容,咚咚咚地狠敲赵王的门。周边赶来增援的郎卫越来越多,周围一圈儿郎卫军如临大敌,已经用白森森的剑戟对准了施朋,但是这厮却视而不见,只是锤着门怒声大呼:“赵王,为何不敢见我1
赵王哭笑不得,冲着慈泽挥挥手:“快,将他请进来。”
施朋走进石台宫,也不向赵王问好,只是怒声道:“赵王,我周天子敬您是一条汉子,信赖您的品行,这才与贵国定下联盟抗魏之合约,如今钱粮已经送到,练兵之事为何迟迟拖延?难不成是赵王假借扣押赵三公子的名义,实则欲要吞了这笔钱粮?”
慈泽眼疾手快,关上了大门,这才没让施朋的声音传到外面。
赵王招招手,示意给施朋将军设座,施朋并不领情,固执地站在原地,双目圆睁盯着赵王——大有一副若是说不清楚,宁死也要痛斥赵王言而无信的气势。
也难怪施朋急了——百万钱粮即便是对于府库充盈的周王室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将这么一大笔钱投资赵国,想扶持赵国制衡魏国,周天子也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若不是公子姬英言之凿凿,说赵国可以信任,那么周天子肯定下不了这个决心。
眼下钱粮已经送到,赵国这边练兵之事却拖了又拖——先是赵景裕称开春之后再募兵训练,倒也是情有可原……眼下又冒出一个劳什子宗正府,将主导练兵的赵景裕扣押——据说这个扣押还无限制时间,想扣多久便扣多久。
施朋气急之下,怀疑这是赵国主导的一场戏,就是为了蒙骗周国的这笔钱财。
……
赵王昇正色对施朋道:“将军息怒,寡人绝无欺骗天子之意——扣押三公子之事,乃是敝国宗正府私下里的胡乱行径,也大大出乎了寡人的预料——本王这便去宗正府,定然教彼等释放三公子,决计不会影响合作练兵之事。”
见赵王说得恳切,施朋略微放下心来,却仍然不肯离去:“既然如此,还请大王尽快将三公子放出来,末将便在这里等候大王的消息。”
看施朋的意思,是要赖在石台宫不走了——若是今天赵景裕不能被宗正府放出来,那么赵王今夜便别想在石台宫睡觉了。
赵王苦笑一声,看来此事拖不得,正要起身,宫门将军又进来汇报:“君上,宫门口来了一群楼烦人,说要面见君上。”
赵王先是一怔,随即马上反应了过来——这群蛮人一定也是为了赵景裕的事情来的。心念及此,赵王不由得暗中叫了两声苦:今天看来将是焦头烂额的一天了。
不过这样也好——左右也是冲着宗正府去的,说不定自己有机会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赵平彦,好好杀一杀宗正府妄自尊大的气焰。
“不必阻拦,放进来吧。”
宫门将军拱手领令,片刻之后,便领进来十几名身着皮毛大氅、五大三粗的楼烦汉子。
赵景裕班师邯郸,带回来了这十几名楼烦部族的首领,以作为赵三公子平定楼烦的人证——这些部族首领到了邯郸之后,向赵王请降臣服,大大起到了提振赵国军民士气的作用。
眼下这十几名楼烦各族的头领慌慌张张地来到赵王的寝宫,冲着赵平昇纳头便拜:“我等听闻三公子被拘禁,心下惶恐,打扰了大王安歇,有大罪也……”
赵王轻咳一声,同样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入座。这群楼烦首领见赵王礼遇,不由得受宠若惊,纷纷跪拜谢恩。
赵王:“尔等惶恐甚来?”
“敢问大王,可是赵国出尔反尔,决意不要北方盟约了?”胆大的首领起身发问。
所有的楼烦首领都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了赵王——中原国家一向鄙夷蛮族。虽说先前那位小公子在云中定下了‘各部族与赵国俱为兄弟’的倡议,但眼下回了邯郸,难保这位赵王不会自感受了侮辱,推翻冉冉初生的‘北方盟约’。
赵王笑着摆手:“扣押三公子,乃是宗正府所为,本王事先也是不知……至于公子裕先前与尔等所定的‘北方盟约’,一切照旧,赵国断无反悔之意。”
众首领闻言心下稍安,还有人仍然不放心:“那三公子所定云中城、商盟等事……”
赵王一怔,虽然他在赵戎发回来的军报上,对赵景裕在云中的作为有一定的了解,但对于这些细节却知之不详。
赵景裕刚回邯郸,屁股还没坐热,便被宗正府‘请去喝茶’了,赵王也没来得及从赵三的嘴里详细了解这些细碎的政策。
甚么商盟,赵王听都没有听过。
沉吟片刻后,赵王出于对赵景裕的信任,郑重承诺道:“尔等草原部族先前与赵景裕所定所有事项,本王通通准允,不会有任何改变。”
众人闻言大喜,得寸进尺地强调道:“大王恩典,我等牧人永世不忘……只求大王不要将三公子从云中换走,我们只服三公子……”
草原人自古有崇拜强者的传统——赵景裕打败了上代楼烦王墨苏弃,从楼烦人的传统来说,眼下的赵三公子便算得上新一任的‘楼烦王’。若是赵国将赵景裕调走,派来一个草原人此前听都没听过的劳什子文官来统领‘北方盟约’,这群只顺从于强者的楼烦族人可不会认他的账。
这群草原上的莽汉心直口快,想到甚么便说了什么。
‘只服三公子’这种话对于一位君王来说,可是十分敏感的。
若不是因为赵王清楚知道自己那个三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恐怕都要起了猜忌之心……
赵王一笑,并没有和这群口不择言的蛮人计较——他本来也没打算将赵景裕调离云中:“我这便去宗正府,将公子裕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