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锐点点头，他当然能理解。便笑道：“我们能不能将其称为冉·阿让式的危机？”

这个比方虽然有点太中国式了，弗朗瓦先生却用力点点头。冉·阿让是雨果名著《悲惨世界》里的主人公，他曾经靠了生产玻璃珠的技术在1座小城里开办工厂，大量雇用普通妇女以及弱劳动力人群，大大解决了当地的就业。以至于冉·阿让这个当时“自称身份文件在救人时候被烧掉”的释放囚犯，当选了这个市的市长。

法国作为老牌工业国，经济危机与社会动荡算是家常便饭。现阶段这种充分就业才是极为少见的好时光。至少何锐认为法兰西银行的经济师弗朗瓦先生看到了当下由美国经济大危机有可能引发英美资本希望对法国对话投资的主导地位取而代之的风险。

对经济发展来说，最重要的是信心。如果法国经济还像之前十年1样始终不好，那不过是更频繁更换政府而已。现在法国经济顺风顺水，几乎人人都从中得到了好处。如果法国失去了国内外投资者对法国经济会继续发展的信心，法国经济就不是仅仅退回以前而已，法国会立刻爆发全面的经济危机。配合了当下正在愈演愈烈的‘昂撒国家经济危机’，法国经济会比英美更惨。

何锐却没有接腔。如果法国上层真的从这个层面理解未来经济变化，他们为了法国的利益，就得采取断然的经济措施。这个经济措施还需要得到东亚+苏联经济圈的配合不可。在这个时候，何锐最好什么都不主动提及，让法国人自己说。

弗朗瓦先生开口了，“法国愿意持续向中国提供资金与技术的支持，几乎法国的所有企业都想在中国投资工业，展开商业贸易。而且法国金融业同行有1个共识，中国为了偿还法郎，存在出口压力。法国愿意向中国开放市场。”

说到这里，弗朗瓦先生笑了笑，“主席先生，您可能不知道。现在法国的纺织业以及轻工业企业日子不太好过。因为大量技术工人以及年轻的男女工人都想方设法前去大企业，去和机械制造有关的企业。以至于纺织厂工人短缺，即便留下的工人，生产效率也降低了很多。而且这也起到了1个还算正面的影响，更多的父母不再逼着孩子去纺织厂，而是逼着他们至少完成初中甚至是高中学业。”

“哦？我还真不知道法国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何锐面露讶异。这个讶异是真的，何锐才懒得关心法国国内的细节。但何锐完全能理解方才听到的内容，纺织厂等企业劳动环境差，噪音惊人，收入还低。如果能在大企业或者机械制造业找个端茶送水的工作，工作环境提升了很多，工作强度降低了很多，工资并没有降低，谁会跑去纺织厂受罪呢？

至于逼着孩子上学，自然是因为大公司与机械有关的产业需要1定的受教育程度。在此类工作岗位并不匮乏的现在，法国父母们当然希望孩子们能够有1个更体面，收入更高的工作。

弗朗瓦前面还说过，现在法国就业相当充分。这就意味着劳动密集型的产业开工不足，生产效率大跌。从这个角度来看，何锐赞了1句，“法国经济学家们有着令人钦佩的水准。”

弗朗瓦点点头，“请相信我国的经济学家的实力，我们法国是1个有着中央集权传统的文明国家，政府绝不会如美国政府那样将经济学家的建议视若无物。”

何锐没有深谈，只是点点头。法国想解决劳动力匮乏问题有很多办法，最直接的就是从殖民地往法国工厂送人。法国经营殖民地的模式是尽量在当地推行法国文化，也进行1些教育。法国的政策并不排斥殖民地人到法国从事低收入重体力劳动。到了21世纪，法国足球队的肤色与非洲各国足球队差不多了。

弗朗瓦方才说过，法国经济界正在说服法国政府让出这部分轻工业领域，允许中国商品进入法国。如果法国政府反对，弗朗瓦大概是不敢用方才那样的方式向何锐表达这个观点。

在中法合作的设计中，中国经济部门专门计算过。以法国现在4000万人口，以法国现在农业、高技术领域，服务于社会运作以及高技术领域的岗位，大概能满足这4000万人的就业需要。

中法可以在未来十几2十年中维持1个类似21世纪初中美的经济模式，美国向中国提供资金与技术，中国向美国提供廉价消费品。法国本土虽然只有4000万人口，但是这4000万人口的消费力应该比现在整个苏联的全民消费力更高。即便只是廉价消费品领域，中国也足以为中国提供数百万的就业岗位，对中国工业发展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何锐只是简单的称赞了两句，依旧保持着沉默。因为法国把这部分内容讲出来，距离图穷匕见更近了1步。何锐继续等着法国出价。

“主席先生，在过去近两年的时间中，我们看到了包括合成氨，以及卡车厂，拖拉机厂1众重工业企业的建设与生产。中国的组织能力，以及中国人民的学习能力，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中国人民只要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就能够成为优秀的产业工人。中法合资企业的产品即便经过海上运输，在法国以及欧洲市场上也有很强的竞争力。我们法国愿意在这些商业领域进行全面合作。”

何锐点点头，依旧没有吭声。这个条件已经接近了何锐的期待，但是何锐认为法国还应该继续提出合作的领域。大家都是千年狐狸，就别演聊斋了。如果合作诚意不充分，就意味着还是不想真正合作。

“中法已经建成了合作银行，负责中法投资领域的金融服务。法国认为，这些合作银行完全有能力为法国在亚洲，在太平洋，在非洲，在印度洋的殖民地提供金融服务。如果法国需要在这些地区采取行动，将本着就近的原则，由该银行向就近采购提供资金支持。”

弗朗瓦1气说完法国开出的条件，又看了看小本本，确定自己没漏掉什么。这才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何锐觉得自己能考虑到的，法国也考虑到了。这才说道：“弗朗瓦先生，我们中国正在与世界各国最优秀的企业进行合作。就如我们正在与洛克菲勒财团谈判，准备与他们在石油领域兴办合资企业。由于这关乎中国的重要资源，所以中国政府在合资企业中占有51的股份，洛克菲勒财团将占有34-35的股份。英国ap公司1909年创立，1935年后改名bp石油公司，21世纪最著名的事情是其在加勒比海的油田发生了大泄漏，污染了上万平方公里的海面，荷兰的壳牌石油，还有其他国家的企业都会被允许投资。当然，法国拥有千米以上钻探能力的石油企业将与中国组建合资公司。”

1众法国经济学专家神色有些不快，但是没人说什么。何锐的选择与其说是经济的，不如说是政治的。向世界表达中国愿意合作的意向，并且通过这15的份额，建立与欧洲经济界的联络桥梁。

弗朗瓦说道：“我赞同中国的选择，与世界最先进的公司合作，的确能够对中国经济发展起到很大的促进。”

何锐就喜欢与这样的聪明人交谈，弗朗瓦先生将企业与国家分的非常清楚，证明他能够理解何锐的选择。何锐继续说道：“中国的经济发展空间十分巨大，我国经济部门认为，中国的发展空间完全能够满足中法合作的需要。”

弗朗瓦眼睛1亮，他费了这么大劲，终于等到了何锐向法国作出保证。此次前来，法国国内对中国的要求只有1个，中国必须优先满足中法合作。至于中国经济发展能否完全满足，法国内部分析的结果折中计算，大概能满足法国需求的86。

既然何锐定调了，弗朗瓦立刻跟进，“主席先生，我们能够与这些经济部门的负责人就中法合作进行讨论么？我们是为了服务中国而来，能够与这些先生进行坦率地交流，将让我们的服务更有效率。”

看着法国这边急切的心情，何锐笑了，“哈哈，诸位先生，我国的经济部长与央行行长早就期待与诸位先生的会面。”

“请主席先生放心，中法友谊必然成为20世纪国家之间合作的典范。”弗朗瓦毕竟是法国人，这种话张口就来。

在这样亲切友好的气氛下，会议结束了。何锐送走了这些人，就以非常大禹式的坐姿陷在沙发里。据说禹治水的时候因为经常入水，得了风湿病。也有说法，是他的1条腿受了伤。所以，腿疼时为了舒服，入坐的时候并不采取当时传统的跪坐，而是坐在石头或者其他高处，1条腿搭在另外1条腿上。而传说中的李冰以及虚构的李2郎也是这么1个坐姿。

秘书进来的时候，看着何锐翘着2郎腿，打的整齐的领带撤下来扔到1边，忍不住笑道：“主席，商务部的李成钢李部长想向你汇报工作。”

何锐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松了口气，“那就请他来吃个饭。”

看着秘书离开的背影，何锐没注意到自己的神色已经变得阴冷起来。倒不是何锐人前1套，人后1套。何锐现在考虑的是法国的计划，从弗朗瓦提出的条件来看，何锐不得不怀疑法国人并不准备完全被动的构建中法合作来应对经济危机，而是准备主动出击。

法国明显认识到东亚地区将是这几年世界经济快速发展的地区，快速发展意味着东亚会有巨大的需求。与其被动的防御，最好的办法是主动进攻。既然美国准备挑起与世界的贸易战，法国就可以顺势而为，等美国提高关税后，不仅对美国采取报复性的高关税，还要对欧洲国家采取高关税政策，以保护法国的市场。

何锐还不能确定法国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过财政部长与央行行长和法国经济专家团谈完之后，就能确定了。

想到世界经济危机竟然这么快就要全面爆发，何锐感觉自己的心情中竟然全是期待。世界已经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何锐除了期待，还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