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叔腾地站起身,脸一阵青一阵白。
长棍已经把稻谷杵烂,果果把它们倒在盆子里,用力颠簸,吹掉谷壳。
熟练得让人心疼。
钱叔抓着她细小得像鸟爪一样的手仔细地看,小手上的茧子已经厚得发白。
每年六月,约定的时间,他都会过来看她。
给钱,给粮,给衣裳。
果果春夏秋冬的衣服,一次买齐送过来。
她太开朗,太乖巧,他不知道她笑容背后,藏了多少苦难。
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以为给了钱,李菊英就算是看在钱的份上,都会好好对待她。
他也粗心,只看她身体健康,能跑能跳,每天开开心心的,觉得有些小茧子算不得什么,农村孩子,爬树掏鸟蛋都难免起茧子。
结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过着这样的日子。
看他神情不大对,陆怀安让沈茂实把果果抱走了。
“钱叔”
“我错了。”钱叔咬着牙,一字一顿:“我大错特错。”
他僵硬地转过脸,看着陆怀安:“怀安,她恩将仇报啊!”
拿起搁在墙角的木棍,他一棍子将这擂钵敲烂敲碎:“我给的钱,养了她一家子人!他妈的他们居然敢这样对我女儿!她居然敢!”
他恨极了,突然就理解了陆怀安当初把屋里砸个稀巴烂的心情。
拎着棍子进去,他对着米缸一棍:“这是我买的!”
饭碗:“我买的!”
水缸:“我出的钱!”
里里外外,但凡他掏钱的他全砸了个稀巴烂。
他女儿用不着,他们也休想沾一分!
陆怀安完全不拦,任他发泄。
没等他把屋里头砸完,就听得一道凄厉的喊声传来。
“有小偷啊!”
“快来人啊!抓贼啊!”
“我家进贼啦!”
非常热闹,听声音就知道人不少。
钱叔腥红着双眼,拖着棍子往外走。
刚走出堂屋,迎面遇上急跑过来的一群人,隔着一个禾塘,四目相对。
刹那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一个穿着精致,面容艳丽的女子走在最前头,皱眉打量他们一眼,语气不悦:“你怎么来了?”
听到动静,果果跑了过来,揪着钱叔的衣角,有些害怕。
钱叔弯腰抱起她,转过身,把果果给沈茂实抱着:“果果乖,爸爸有点事,你和沈叔叔去玩。”
“嗯嗯!”果果已经知道被抱着要怎么做了,乖巧地趴到沈茂实肩头。
这样好舒服!
沈茂实转身准备走,忽然一道尖厉的声音喊住了他:“不准走!”
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跑出来,气愤地伸手:“你不准穿我的衣服!脱下来!这是我的!”
要不是沈茂实避得快,她差点就揪着果果了。
“这是我给果果买的。”钱叔将沈茂实挡在身后,毫不客气地道:“李菊英,这是谁?”
“我继女。”李菊英翻了个白眼,敷衍地上前拉住这女孩:“行了,啊,就一件破衣服,咱不稀罕,回头阿姨给你买件更好的。”
一把甩开她的手,女孩大声哭叫:“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这件!这是我的!你给我脱下来!”
最后还是李菊英她妈把人抱走去哄,现场才总算清净一点。
只是前头那几嗓子喊的,附近的人都跑了过来。
看到他们这似乎认识,都有些尴尬地停住了。
“英子,这是咋回事捏,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