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大亮,仰头天色清澈、烈日高悬。
到了早课的时间,往常热闹的玄岷峰,此时只剩嘈杂纷乱,除此之外的四峰却寂静得可怕。
宋煊始终跟在方暮舟身后,见着他强忍着端正身姿、却因疼痛而难以颤抖、缓缓步行。
方暮舟素来洁净的白衫上如今尽是斑驳血迹,如深深积雪中绽开的刺眼红梅,虽傲气凌人却又显得无端孤单。
二人自悬挂吊桥来到潇瑜峰,又行至茗雪居,一路上却未曾有过言语。
时间仿佛回到了宋煊刚来到这里的那天,方暮舟引着自己前来,身姿如雪如玉、凌霜傲雪却温和安静。
直到推开茗雪居的大门,宋煊才试探开口,他轻唤道:“师尊?”
方暮舟的身体似已坚持到极限,深深咳了几声,而后哑声道:“阿煊,我想吃你做的甜粥。”
宋煊听到这话,顿时欣喜不已,果断应答,“好,师尊等待片刻,我很快回来。”
语毕,宋煊不顾自己的伤,赶忙进了厨房一阵忙活。
粥需慢煨才显甘甜,宋煊便先给陆听白传了音,方暮舟情况不善,请求顾念黎前来潇瑜峰查看。
等待粥熬好之时,宋煊不放心方暮舟便出门查看。
方暮舟并未回里屋,而是静静坐在秋千上。
那棵老樱桃树开了白净花朵,无人收拾花瓣便落了一地,方暮舟静默坐着,听到声响缓缓回首,看着宋煊的脸便笑了。
宋煊只觉,那便是至今,自己见到过的最美的场景。
待粥熬好,宋煊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
“师尊,粥熬好了。”
宋煊将碗搁置在石桌上,却是许久没有听到方暮舟的回应。
“师尊,”宋煊又唤了一声,却依旧无人应答。
宋煊心道不好,匆忙赶到方暮舟身边,却见方暮舟倚着秋千的吊绳,双眸紧闭,安静地像是睡了过去。
宋煊眉心紧蹙,却无半刻犹豫,轻抚去落在方暮舟身上的花瓣,便将人打横抱起,进了里屋后,将人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
看来方暮舟当真是昏了过去,否则在自己抱起他的时候,方暮舟便应醒来,然后狠狠撇自己一眼,厉声告诉自己将他放下。
想到此,宋煊嘴角竟无意流露出了丝丝笑意。
等待着顾念黎前来的时间内,宋煊解开方暮舟束发的素带,将墨色长发铺在枕上,有褪去被血浸了大半的外衫,打了温水替他擦着身子。
也只有这时,宋煊才能好好看看他师尊。
方暮舟的面容其实生的狠温和,安静躺着时,如玉的面貌简直不像是耍刀弄枪之人,也自然毫无凌厉可言。
些时,方暮舟恍惚间轻轻低哼几声,眼睫轻颤的模样令宋煊心疼。
“师尊,你其实很疼的吧。”宋煊避开方暮舟身上的伤口仔细擦拭,低垂的眼瞳中尽是不忍与怜惜。
那丝线留在方暮舟身上的伤口其实并不恐怖,只有几处血点,但其中疼痛恐怕只有方暮舟自己知晓。
宋煊将染了血的手帕在木盆中洗了洗,鲜血瞬间散在水中,“师尊总是这样,受了伤却不告诉任何人,只自己忍着
。师尊是人,并非神仙,疼了病了就是要说的。”
方暮舟痛到颤抖痉挛,重重地喘息着,几声强忍难抑的痛呼自喉中泄出。
“师尊,我知道你要端着玄设仙尊的架子,但就算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也要告诉我啊,一个人忍着多疼啊。”宋煊像嘱咐孩子一般,唠叨个不停。
顾念黎安置了受伤的弟子后,便着急赶来潇瑜峰。
“长老,您请。”宋煊见到来人,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般,赶忙起身腾出空位给顾念黎。
顾念黎只是探知便花费许久,待其收回手,宋煊急忙询问道:“长老,我师尊怎么样?”
“荏略那丝线不偏不倚全刺在灵脉处,魔气随着灵脉游走至身体各处。再有,你师尊此行灵力消耗太过,内丹也有损伤,恢复起来当真困难。”
顾念黎沉声言语,每个字都仿佛重重砸在宋煊心头,砸得宋煊心疼到难以喘息。
“那,请长老尽力救治我师尊。”
宋煊猛然单膝跪下,那架势着实将顾念黎吓了一跳。
“放心,你就算不跪,我也自当尽力救治,”顾念黎回神后将他扶起,却突然话锋一转,“倒是你?”
顾念黎突转抓住了宋煊的手腕,稍稍查探眉心便皱的更深,“你中的毒才更为难办。”
这会儿松懈下来,宋煊便觉头脑愈发昏沉,适才多次调动灵力,致使血隶之毒加速流转,竟已是毒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