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暮舟轻易便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心中亦无丝毫波动,似在陈述一般。
这样也好,他的目的倒也算达成了。
死伤之人比他料想中的还要少些,虽说妖兽怨魂出逃,但凭着这些人的修为,应对定是不在话下。
只是自己无法再与他们一起奋战了。
其实既定的命运当真降临时,方暮舟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不舍、遗恨,反倒满是轻松释然。
荏略的阵法亦使用了自身的元神之力,对于他那副已然伤及根本的身体而言,这无疑是自杀式的做法。
但也正因如此,没有人能拦的了荏略。
方暮舟仍稍模糊的瞳孔中,看到了宋煊。
他次次奔向法阵,却又次次被无情弹开,起身时身体愈发无力,动作却无端地愈发坚决,直至最后仿佛只有一丝意识还支撑着他的动作,却无奈只能连滚带爬地奔向自己。
周围有同宋煊一样尝试击破这阵法的人,却无疑都被反噬震伤,几次后便也都放弃了。亦有些人一个劲地拉住宋煊,不愿他再伤害自己。
方暮舟抬首看着宋煊,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形,少年人的肩脊利落无比。
虽不见宋煊的面容,方暮舟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根本无法掩饰的悲伤,与极度的绝望。
方暮舟于阵法中,一侧膝重重跪在地上,晚扼的剑尖也被他死死按入被血水染透的地面下,只有这版他才能保证身形不倒。
自己身下是巨大的法阵,升腾着诡异的暗色灵芒,数条丝线自方暮舟身体各处贯穿,贯以荏略的灵力,正贪婪着吸食着他的灵力。
濒死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自己也能清楚的感知到,方暮舟的喘息语法的重,夹杂着强烈的颤抖。
荏略亦行至阵内,站在方暮舟身前几近的地方。
或是他认为此时的方暮舟于自己而言根本毫无威胁,亦或是单纯要多折磨方暮舟一会儿,荏略就这般站着,没有动手,只居高临下地盯着方暮舟沾血的后脑与脖颈。
许久,荏略方才缓缓开口,语气中除去嘲讽,亦有极尽的憎恨。
“玄设,很不好受吧?不过,这是你应得的!”
荏略声音很重,宛若闷钟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的轰鸣声音闷重却又无端刺耳。
“你比你那师傅聪明多了,竟能算计到本座头上,但本座此行当真漏洞尽显,得此下场,本座也认了!”
方暮舟耳边轰鸣不断,头疼的厉害,身上也泛出了层层薄汗。
他其实不太能听出荏略究竟说了什么,但想着也不过是一些疯言疯语罢了,便不想再费力辨认,用尽力气少侧着头,只愿将宋煊的一举一动收于眼中。
这时,荏略突然蹲下了身子,两根手指死死捏着方暮舟的下巴,仿佛要将骨头捏碎一般的力气,迫使方暮舟抬首与自己对视,却不曾想根本未曾费力,便已得成。
“玄设,本座其实还挺舍不得杀你的,毕竟制成傀儡,你定是最强的那个,”玄设话语狠戾刺耳,“若为本座所用,你这奇才倒也算死得其所了。”
“本座知晓奇才的不易,因由之前,本座也同样被这些人奉作修仙奇才,但你知道吗,这些话啊,都是他们自私的理由,这般的话,他们便可毫无底线地从你身上索取。”
“我的上晚也是因此丧命的,只是本座无法替她报仇,便是到了地府也无颜再面对她了。”
“哦,对,本座不会下地府,而是被打入地狱,毕竟本做这种坏事做绝了的人,应当也不会有其他下场了吧?”
方暮舟难抑地喘息。
荏略的声音并不小,就算隔了层结界,周围众人亦能听的清晰。
只是这时,却无人再言语。
“玄设,本座其实很羡慕你,能得这么多好友相伴、弟子作陪。你的一生处处欢声,而本座呢?”
言语至此,荏略的声音亦稍显疲累,此时却无端又加重了语气。
“予湘似害死了本座此生挚爱,就在那一天,本座的好友与爱人便尽皆死去。”
“玄设你说,凭什么,凭什么本座要对爱人的逝去释怀,凭什么你们这些自诩正义之士要对本座赶尽杀绝!”
荏略已从冷声言语变为了厉声嘶吼,却仍不停地言说,“本座从始至终都未有错,错的是你们,自诩正义,实则自私伪善。”
“狠心杀害那些无辜之人时,言说着不公又肆意发泄时,你怎么不问何为正义?”方暮舟侧头挣脱了荏略的手,后又尽力瞪大了眼狠狠看着荏略。
无人想到,方暮舟此时竟仍能爆发出如此力量言谈,却已听到他冷冽如严寒冰雪的声音。
“师傅时常给我讲述你们的过去,不止一次地向我言说他的愧疚与自责,你知道我师父为何要不惜一切也要将你镇压吗?”
荏略从不曾想自己能被方暮舟堵得说不出话,他已然猜到方暮舟之后的话语,却偏过头不愿听。
但方暮舟又怎会愿意放过他?
下一秒,包括荏略、宋煊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方暮舟清朗的声音。
“上晚护佑苍生、守卫正道而亡,正是为了挚友遗志,我师父才要将你赶尽杀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