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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煊,不就是早课我与师兄比你先离开了会嘛,怎么?你这脸上?被人打了?”
这些天过去,宋煊与林霁霜、钟珝之间的相处几乎已然回归至以往的状态,虽或多或少仍稍有顾虑,却也无妨就是了。
正如此时,林霁霜正坐在宋煊面前给宋煊脸上涂药。
适才,自宋煊刚迈入弟子居的大门,林霁霜的目光霎时便被他左半张脸上十分显眼的巴掌印吸引,更为怪异的是,宋煊仿佛被人打傻了一般,面上始终带着意义不明的笑。
“阿煊,你是傻了吗?怎么不回话?”林霁霜见宋煊没有回应,手上的力道便增了几分。
宋煊这才会了神,却只继续笑道:“没谁打,自己摔的。”
“你真当我傻啊,”林霁霜翻了个白眼,对宋煊这极其敷衍的态度表示无奈,而后却又放低了声音,靠近宋煊的耳边佯装神秘地问道:“是师尊打的吗?”
宋煊恍惚一愣便已出卖了他,随后只见林霁霜便是一幅已然知晓一切的神色。
“别解释了,毕竟也只有师尊能这般教训你、你还毫无怨言了。”林霁霜像是不放心,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你也莫要太放肆了。”
这话当真令宋煊脑中犹如炸开了无数烟花,回想今日种种,原是他太过放肆了啊。
……
近日听从方暮舟的安排,宋煊自弟子居中搬出,欣然住进了茗雪居的侧室。
原以为会更加方便照顾方暮舟,只是,像是防着宋煊一般,方暮舟每晚皆会将内室的门上锁。
宋煊只是担忧方暮舟夜间无法安眠,一开始也辩解过,但方暮舟执意坚持,宋煊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每晚确认方暮舟已将药饮尽了,方才会离开。
夏日夜间时常燥热难耐,宋煊带着火气、听着院中的虫鸟叫声当真难以入眠,而此时,他便会偷摸外出。
穿墙之术宋煊早已习得,而方暮舟也的确没有刻意再设下结界,只是每次犹豫之后,宋煊仍只会隔着层窗子看上两眼,确认方暮舟一切安好后便会离开。
毕竟方暮舟不愿让他进入自是有自己的考虑,那宋煊便不会忤逆他的意思。
只是那晚,宋煊好不容易睡下,却也只是浅眠罢了。
夜深之时,宋煊恍惚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为不惊动那人便悄悄起身外出查看。
不料却对上了神色匆忙的方暮舟,看见宋煊如此,方暮舟面上的神色便又添了分慌乱。
“师尊……”宋煊轻唤,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却被方暮舟支支吾吾的话语打断。
“夜间口渴而已,抱歉将你吵醒了,”方暮舟急于解释,眼神却始终飘忽不定,就算与宋煊的眼神不幸对上也会赶忙移开。
宋煊露了笑,实则心疼不已,“无碍的师尊,本就是我睡得不安稳。”
“……嗯,夜深了,尽早睡吧,”方暮舟低声回应道,而后不由分说便径直离开。
宋煊望着方暮舟远去的背影,虽依旧挺直,却无端透着落寞与孤寂。
如今情形下,淡雅的月光却也只显得惨淡无比了,此时铺撒在方暮舟肩脊之上,只映得人影清瘦。
也只是那时,宋煊突然意识到,他师尊何时这般瘦了,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什么肉一般。
但想来也是,一整年没有安睡过一晚,纵使修习高深如方暮舟,也定是吃不消的啊。
宋煊猛地回神,他还有许多话要同方暮舟说的,也想随方暮舟一同回去、安抚着人得以安稳入睡。
犹豫许久,眼看方暮舟已然推开了内室的门,正要进入时,宋煊却突然下意识开口,“师尊。”
方暮舟恍惚回首。
宋煊张了张嘴却不知应当说些什么,便只看着对方。
二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随之凝结,宋煊的心脏恍惚开始揪痛。
那一瞬,宋煊只觉得他与方暮舟之间必定还存着什么隔阂,只是他实在愚蠢,百般思索也想不明白。
“内室的桌子上便有茶水,温度应当正好……”
“……嗯。”方暮舟也极其明显地顿了片刻,回神之时只闷声回应如此。
直至恍神进了屋子,宋煊才知晓,适才方暮舟的眼神中无端透着的复杂情感究竟是什么。
宋煊从未想过这个词终有一天会用在方暮舟身上。
毕竟那分明是“患得患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