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虽低着头,却仍能想象到方暮舟愈发难看的神色,赶忙又补了一句,“师尊可以任性而为,但总要有人时刻挂念着师尊才好。”
许久未再听闻对面的声音,宋煊这才试探着稍稍抬眸,随即又将手中纸伞向方暮舟那边推了推,“师尊打我骂我都好,让师尊淋了雨才是断然不可的。”
但仿佛赌气一般,方暮舟看了宋煊许久,却没有接过递来的伞,反倒抓了他的手腕将人强行拉到庙中。
二人一直向前,越过了地上熟睡着的三人依旧未停。
最终,宋煊一路被方暮舟拉着向前,二人越过神像停在了庙后隐蔽的角落中。
“宋煊,你何时才能分清事情主次!”方暮舟怒不可遏,强忍着才没有直接一巴掌甩在宋煊的脸上。
宋煊面上沾染着雨水,相映却只显得眸光更亮,其中尽是热切与诚挚,仿佛接下来将要言说的是什么需要以性命担待的承诺。
“抱歉师尊,可是在我心中,师尊的安康顺遂才是一切事物之首。”
方暮舟心中怒气未消,却不知为何在听到这话之后,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颤。
“……你现在,立刻……离开,”方暮舟突然就说不出什么更狠的话了。
宋煊又换上了那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可是师尊还没吃药啊……”
“不用,”仿佛为了让宋煊完全安心,方暮舟顿了不多时便又添了一句,“当真无妨。”
“……以防万一嘛,我现下便为师尊熬药,师尊喝下我便离开,如何?”宋煊言说完毕,还机器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
方暮舟如何思索都只觉不妥,熬药是个细活计,怕是药熬好时,天便已经透亮了,宋煊那时离开只会增添危险。
见方暮舟犹豫不决,宋煊眼骨碌一转,便又道:“其实师尊,我还有一法。”
宋煊刻意的停顿意在吊起方暮舟的兴趣,但他师尊分明明白,却就是不接他的话茬,不顺他的意思。
宋煊无奈笑笑,却也只能继续,“容我……检查一番就好。”
“什么?”
方暮舟尚未及思索这话的意思,自己因湿透而冰冷异常的衣衫被外力褪下,身体被温热的灵力裹挟,而随着衣物几乎瞬间被烘烤干的时候,方暮舟自己也落入了温热宜人的环抱之中。
那一瞬,方暮舟贪恋着这来自他最为爱慕之人的体温,不愿离开。
宋煊这次施了许多灵力,像是想要将自己的温度尽数传递给方暮舟一般,着实是用了十足的力。
并且他很聪明,赶在方暮舟理智回归之时完成这些,而后极为不舍地松开了怀中的人,只是强忍着未曾在面上表现出分毫罢了。
“暖和些了吗?师尊,”宋煊看着方暮舟面上已然浮现出的些许血色红晕,心中满足不已,但正如他所言,此行他的确未曾想过能停留许久,这时便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方暮舟竟当真给了他回应的话语,虽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过,师尊当真不需要我吗?”宋煊偏要再多问这么一句。
明明“不需要”的话语已在嘴边,但不知为何,方暮舟说出来时却稍稍变了样,“相比此,我更希望你立刻回去。”
谁料听闻此话后,宋煊面上的笑意不仅更深了些,还即刻接下了话茬,只道:“我也很想和师尊待在一起啊。”
方暮舟唇角不由得颤抖了两下,感叹于宋煊的脑回路的同时,也后悔自己适才是不是对他太过纵容了。
“师尊只要不是口是心非便好,”宋煊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着实令方暮舟感到些许不快。
只是尚未及发作,那人的便已然离开好远。
上一秒,方暮舟心中纵使再气,到此时却尽皆湮灭,只剩不知从何而来的落寞。
这小子,走的时候与来时一样,皆是不由分说,如今挥了挥衣袖,竟将方暮舟的心思也带走了些。
方暮舟周身还残留着宋煊体温的余温,仿佛人还在身边一样。
独自一人呆立在檐下,直到片刻后余温也尽皆消失,方暮舟方才收整了一切情绪打算回去。
回去之前,方暮舟低声暗骂了句,“没出息!”
“师尊这话是在骂谁?”
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知为何方暮舟恍惚竟不知今夕何夕,也仿佛是在梦中。
方暮舟闻声回首,才发觉宋煊短暂恢复了原本的相貌,如往常一般着一身玄色衣衫,正蹲在庙外的树杈上看着他。
“骂你!”方暮舟不由地失笑。
宋煊也跟着他笑,叶阴树影下,少年的笑意璀璨明媚,未曾被遮挡半分。
只是带着这般好看笑容的少年,一开口却是在夸赞方暮舟,“师尊笑起来,真是好看!”
“油嘴滑舌。”
虽说少年再度御剑离去,但这次,方暮舟心中的落寞却也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