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镜湖畔的酒楼后院。
时间已是傍晚。
做为酒楼的掌柜,也是昨晚祭祀仪式的主持者,两鬓斑白的吴柒站在屋檐下,望着头顶的铅黑色云层,神情呆滞,全然不顾飘来的风雨已然濡湿他的衣袍。
河伯上神已死。
他做为主祭的特权一夜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原本对吴柒点头哈腰的人再看他时,目光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曾经的敬畏更是不知所踪。
昨天的他还能拄着拐杖忙活一整天,中气十足,只觉得有用不完的气力,可现在,他即便是这么站着,都需要倚靠身旁的柱子,心情的颓丧让他身体的状况亦是急转直下。
“老爷,祭神的时候到了,外边风大,快进来吧。”
妇人手里捏着泾江镇内能够买到的,品质最好的线香站在门边,不无担忧的说道。
“祭神,还祭个屁!”
转身夺过线香,走进转为祭祀而修建的香堂。
关上屋门。
吴柒的目光看着桌案上的三渡佛,转而移向一旁精巧华贵的河伯像,咬了咬牙,快走几步上前,从桌案下拖出一个硕大的木箱。
双手颤抖着打开挂着的铜锁,掀开箱盖,河伯的头颅躺在其中,散发着恶臭,已是高度腐烂。
丝毫没有复苏的迹象。
向后跌倒在地,吴柒一脚揣在木箱上,口中止不住的咒骂,
“废物,真他娘的废物枉我还把你当成上神,就这么被人剁了脑袋”
邪祟对自己信徒无疑有着极强的控制力,可那是以人们对它的恐惧为基础的。
它活着,是上神,是地仙。
一众信徒甘愿为了满足它那令人作呕的欲望而做出种种荒唐事。
如今它死了。
当着信徒们的面,头被另一个更狠的家伙当球踢。
当畏惧消失,剩下的便只有怨恨!
目光再度投向河伯的神像,吴柒挣扎着起身,准备将这件花了他大笔钱打造的废品彻底砸碎。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香堂的大门却是突然打开。
冰冷的风雨灌入,令吴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满脸惶恐,匆忙转身就要向着桌案上的河伯神像跪拜下去。
河伯显灵?
嘭!
吴柒这边膝盖都还没着地,河伯神像却是陡然爆裂,碎片四溅。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吴柒愣在当场,赶忙伸手往地上来了个前滚翻,硬是没摆出跪拜的姿势。
再抬头时,正看见先前吹入香堂的雨水竟是凭空停滞,旋即汇聚于一处,凝出模糊人形,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走之前应该说过,澄镜湖周边以后是我的地盘,禁止所有对这癞蛤蟆的仪式,怎么,你觉得天气太热,想去湖水里泡个半天?”
“不知上神驾临,我我并非是要祭拜这河癞蛤蟆,刚才正打算毁掉它的神像还有箱子里的头颅,免得这妖孽继续为祸人间。”
到底是能当上河伯主祭的老家伙,别的不说,脑筋和嘴皮子快得很,吴柒当即猜到此时出现在面前的应当就是昨晚那位凶神。
“那妖孽已被我斩杀,现如今由我接任澄镜湖乃至泾江水神,为何不见尔等祭祀?”
雨水凝成的人形崩裂,转而变做一头猛虎凑近吴柒,口吐人言。
“祭祀上神勿怪,实在是吾等凡夫俗子不知该如何祭祀,不知上神有何要求,若是需要娶妻,供奉,我立刻就去准备。”
听到祭祀两个字,跪在地上的吴柒不经反喜,连带着原本颓丧的神情都振奋不少,忙不迭的说道。
“那是祭祀妖孽的仪式,以后务必禁绝,我不要财物,更不用你们托妻献女,尔等只需为我设一座法坛,每日诚心祷告,吾受尔等香火供奉,日后必将庇佑尔等!”
偌大虎头凑到吴柒身前,幽蓝色的兽瞳直视后者双眼。
“不知这法坛需建成何种制式?”
“取纸笔,随我来。”
猛虎越过吴柒,走向屋门外,后者赶忙起身,手脚相较于之前都灵活了不少,抓起桌案一侧的纸笔便冲了出去。
刚跨出门槛,吴柒便看见那头猛虎一跃而起,融入院落上空的雨幕。
下一秒,雨水流转汇集,最终化成数行文字。
“神迹这是神迹啊!”